大概是看夠了，兩個探子縱身下樹，幾個起落便消失無蹤。

    在他們身後，是米薩契爾頗具深意的目光。

    “肯，把雅坦小姐的馬也顧好了。”他吩咐一聲，腦袋朝後一靠，舒服的打起小盹。

    同時，一場名為“正義女騎士怒懲綠林大盜”的戲碼，緊接著開演，肯和斐克兄弟則是這場戲劇的唯一觀眾。

    耳邊響的是哀嚎、叫罵、撞擊聲，眼裏看的是揍人、被扁、逃跑狀，而在心裏，還有大哥明斯勒的催眠輔助：“你最大的不足就是近戰能力，敵人不會乖乖站在遠方等你攻擊，你必須要有主動拉開距離的力量。好比瑪門?雅坦，她是個不錯的模範。”

    “模範？”

    “嗯，我認為與她結伴同行是不錯的選擇，從她身上可以學到你所欠缺的。”

    “我可以找米薩學。”明特斯不服的答辯。

    “找米薩學？你太好高騖遠了。”

    明斯勒感到好氣又好笑，他不知道弟弟在鬧什麼彆扭，就是不肯接納瑪門?雅坦為同伴。要知道，像這種死纏爛打硬要跟上來的全職保鏢可不多見，真不懂得珍惜機會。

    想歸想，明斯勒仍繼續循循善誘：“聖騎士的技藝憑你這個沒基礎的人哪學得來？凡事要循序漸進，先跟瑪門?雅坦學了基本功，米薩要是願意授藝，我也不管你們。”

    “可是……”明特斯還想再辯。

    “沒有可是。這事大哥幫你搞定，現在先給我待著。”明斯勒的霸王作風冒出頭來，再也不給弟弟機會，直接搶了身體主導權。

    “嗯？你怎麼出來了？”米薩契爾連眼也沒睜，光從氣質的改變就發現到，旁邊的軀體換主導了。

    “當然是有要事待辦。”明斯勒神秘一笑，外頭一面倒的戰況也隨著一聲重物撞擊地面的巨響，畫下休止符。

    有了明斯勒牽橋搭線，米薩契爾很無所謂的接受了瑪門──真正有意見的被關起來了──因此瑪門以兩人透過，無人反對加入。

    斜陽已落，黑色的薄紗完全覆蓋住天空。

    旅程暫歇，馬車被停靠在小路一側。

    肯牽著三匹馬去喝水，米薩契爾以打獵為藉口，知趣的閃人，留下明斯勒和瑪門，以及一堆剛撿回來的木頭石塊共處。

    瑪門的心情顯然很好，也不去追問“明特斯”怎麼突然改變主意？反而直嚷嚷要露一手，不讓明斯勒點火引燃柴堆。

    聳聳肩，明斯勒退一邊去，等著看她怎麼表演。

    “嘿嘿，等一下不要太驚訝。”瑪門自信滿滿的伸出手，掌心正對柴堆，“我可是魔劍士，火系魔法是我的拿手好戲。”說罷，她背誦起咒文。

    瑪門的掌心泛起紅光，明斯勒清晰的感覺到火元素正在匯聚，這不由令他好奇起來，想瞧瞧瑪門的魔法究竟到什麼程度？

    魔武雙修，在理論上是可行的──因為魔力以精神力為束縛，儲藏在靈魂；鬥氣以真氣為根本，儲藏在肉體。

    然而實際做來，卻發現精神力和真氣有互斥性，魔法師想修習鬥氣，可以。但是達到騎士或鬥士階級已是極限；與之相同，鬥士和騎士要修習魔法，也是一樣。

    何況學習魔法比武技更講究天份，因此武者想雙修，比魔法師更加艱難。

    “噗──”

    誰放屁？不，這絕對不是屁聲。

    點點星火夾雜著陣陣濃煙，自瑪門的掌心前冒出。

    “魔劍士？火系魔法是拿手好戲？”明斯勒失望地問道。

    尷尬的笑了笑，瑪門胡亂揮著手，嘴裏連連推託：“失誤、失誤！再一次，我敢說一定成功！”比出一根手指，她嚴肅的保證。

    明斯勒點點頭，反正米薩還沒回來，不急。

    “轟──”

    第二次嘗試，火是出現了，但是太猛，柴堆整個被燒成灰……

    “再一次！”

    哦──點著了！點著了！瑪門很興奮，可惜火苗不爭氣，燃燒不過短短五秒鐘，就宣告壽終正寢。

    “再一次！”

    “夠了，停，我不想再去撿木柴。”伸臂攔住欲再嘗試的瑪門，明斯勒壓按舒展緊皺的眉心，快步取代瑪門的位置。

    有魔導士資歷的人出手，就是不一樣，點燃柴堆也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

    瞧見瑪門一臉羨慕，欲言又止的表情，明斯勒知道機會來了，卻仍表現的不疾不徐，狀似隨意地問道：“有興趣？”

    瑪門卯起來用力點頭。

    “我有方法助妳，但是有個條件……”

    明斯勒話說一半，讓身為聽眾的瑪門心癢癢，催促道：“只要你能幫我，我在能力之內的條件我都答應。”

    直腸子的性格讓瑪門一口答應了未知的條件，也讓明斯勒省下不少口水。

    “成交。只要妳把自身武技傾囊相授，我可以製作魔法道具，協助妳控制聚集而來的魔法元素，但是能達到哪個程度，得看妳自己。”

    “就這個條件？當然沒問題！但是我的訓練很嚴格……你受得了嗎？”盯著明斯勒修長偏瘦的身材，瑪門對他的體力可沒啥把握。

    順著瑪門的視線，低頭審視弟弟的身體，明斯勒笑道：“這具身體的確需要鍛鍊，妳放心，我弟弟很能吃苦的。”

    我弟弟？歪著腦袋，瑪門顯然不太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不等明斯勒接著解釋，“剛好”打獵回來的米薩契爾一秒不差的接腔：“雙重人格。大哥明斯勒是魔法師，小弟明特斯是吟遊詩人。”

    抬眼一瞄米薩契爾，雖然不曉得他說謊的原因，明斯勒卻沒有戳破。

    “雙重人格？”

    “沒錯，妳可以把他們當成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看待。”

    懶得去猜米薩契爾說謊的理由，明斯勒的目光從他的臉上，飄移到他的手，對收穫頗不滿的抱怨：“去那麼久，只獵了兩隻野兔回來？”

    米薩契爾也不去分辯，抬手比比後方，那個表情向在說：“你最好等看完後面的東西，再做結論。”

    兩個人的目光順著米薩契爾手指的方向看去──

    帶馬喝水喝到不見人影的肯，正拉著三匹馬從樹林裡出來，其中一匹拉車的黑馬背上，則駝著一具狼屍。

    “好吧，收回前言。”攤開手，明斯勒很沒誠意地道。

    月黑風高殺人夜。

    然而今晚月不暗、風不強，但是犯案地點尤佳──林間小徑，幾裡之內杳無人煙。只要殺人滅屍處理得當，被害者除了列入失蹤人口、殺人案除了成為無頭公案，沒有第二條路。

    黑影們竄跳、飛掠，個個如同離弦之箭，腳不點地、輕巧無聲的從四個方向靠近目標物──路旁的馬車、燒剩的材堆邊上的帳棚。

    八道黑影形成包圍之勢，為首的，赫然就是米薩契爾發現的兩個可疑探子。不過現在身份已經明瞭，他們不是探子，是暗夜裏的殺手。

    “毀了他！我不允許這個超越我的平民存在！”

    這是那個善妒的侯爵千金給他們的指示，起因只是由於出現了一個比她更有音樂天份，卻沒有強大背景的青年……

    “又多一個要殺的了。”個頭較矮的殺手首領語氣一樣輕挑，絲毫不覺得多殺一個無關的人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只能怪她命不好。”較高的殺手首領，聲音就無奈、悲哀許多。

    高個殺手抬手，眾殺手的吐息聲又變得更加細微，近乎於無；而他們手中，各自的殺人利器皆已備妥，只等暗號一下，就對自己發配到的目標動手。

    三人負責帳篷，五人負責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