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該說的全說了，現在──”倒持的鐮刀慢慢滑動，令人觸目驚心的弧形刃劃出一道半圓，勢緩，卻詭異的帶出一片殘影，“是殺人滅口的時間。”

    所有人都瞧見了鐮刀劃半圓，可硬是無一人看清，攻擊什麼時候到的。

    當他們察覺之際，一個士兵已經被從中剖成兩半；另一個上半身紅的刺目，人站得筆直兩眼上翻，顯然受不住接二連三的震撼，直接嚇暈了去。

    “喂！不要發呆！”走出水波之盾的範圍，米薩契爾抓住明斯勒的肩膀，用大勁道想搖醒他。

    不過方法並非很成功，因為明斯勒回神是回神了，張口第一個問題卻莫名其妙的緊，他問：“兒子都被玩到快死兩遍了，神王老子混哪兒去了？”

    真是好問題，可惜他是血族而非神族，想幫忙也沒處問。米薩契爾啼笑皆非的想，口頭上則敷衍著：“先過了眼前這關，你再去找狄莎娜研究不遲。”

    “是啊，大哥，米薩說得對，先撐過眼前難關吧！”明特斯跟著相勸，心靈上有聯繫的他最清楚大哥所受衝擊多劇烈，甚至還注意到，大哥的神志有過短暫混亂。

    “他的攻擊直接忽視掉我的防禦。”

    聽見這句迴歸正常的言語，明特斯和米薩契爾雙雙鬆一口氣。

    明特斯再度陷入沉默，他知道這種關頭自己派不上用場，唯有靜觀其變。

    此時，相同的是二度上演，嚇呆計程車兵因主力疏忽，步上同伴後塵。

    代表生命泉源的溫熱液體，濺及明斯勒的臉龐，令他黯然之餘一把怒火燒得更猛烈，也被加憎恨自己的無力，竟又讓一人死在自己的保護下。

    “我看見了。”從頭到尾一貫專著，根本沒細聽旁人對談，兀自戒備觀察葛瑞德的獨孤忌，突然冒出這話。

    心思重新恢復靈敏明斯勒，一聽就懂，連忙追問：“看見什麼？快說！”

    米薩契爾和也想盡一份力的索哈克，亦拉長耳朵，準備洗耳恭聽。

    可憐的法傑森卻只能苦哈哈的站在一邊，誰叫他是文官，即便聽懂了也沒能力幫上忙，還不如想想，怎麼減低給別人造成麻煩？

    “他確實沒動，是那把鐮刀動了。那個鐮刃好像會分身，明明沒有分開，我卻看見另一個鐮刃出現在士兵背後，由上往下，把人對半分了……”

    “對，也不對。”

    葛瑞德並不急著搶攻，恰似認定明斯勒等人已是他的囊中物，跑不掉，因此聽見了獨孤忌的說法，還頗有閒情逸致地糾正：“你，信仰冥神的小子，剛剛說得對了一半。你肉眼所見沒有錯，但原理不復雜，冥神詛咒更不會玩分身，這是速度，純粹的速度。”

    “至於無視防禦這個問題嘛，別怪我說話難聽，實在是因為那麵魔法盾太遜，擋擋神族初級魔法還可以，但冥神詛咒和初級魔法可不是同一個檔次的。”反手把鐮刀持正，長柄靠著肩膀，他欠揍地問：“還有啊，我一直很好奇。冥神殿下，拿自己製造的武器沒折是什麼滋味？能不能形容一下？”

    羞辱！絕對是羞辱！

    尤其這番話搭配的是葛瑞德特意裝出來的好奇寶寶好學生貌，眼底的戲謔卻又不加以掩飾，除了侮辱，明斯勒想不出更適當的形容詞。

    “這傢伙和狄爾希斯是不是遠親？怎麼那麼像……”他咬牙切齒地罵。

    米薩契爾深以為然。

    在氣死人不償命這點上，葛瑞德和狄爾希斯出乎意料的相似，至少明斯勒現在就很有乾脆吐血吐到死的衝動。

    “那麼，解說到此為止。下一個，該輪到誰呢？”

    葛瑞德臉上的笑，與瞧見滿意獵物的獵人沒兩樣，對他而言，明斯勒等人就是獵物，他現在則正享受著戲弄獵物，最後再殘酷撲殺的快感。

    這種時候，動作的快慢搭配很重要，不能太慢，那會失去感覺，也不能太快，否則就沒有感覺……在這方面，葛瑞德就深得其精髓，明斯勒等人的情緒，早在不知不覺間，跟隨他的指揮起舞。

    例如：剛剛的氣憤，現在的緊張……

    還有，聽見鐮刃會分身的原理來自葛瑞德的速度，因而萌生的希望。

    米薩契爾在葛瑞德話音落下那一刻，便聚精會神的警戒起來。

    論及速度，在他們這群人裡他認第二，絕對沒人敢認第一，畢竟血族本是以速度聞名的種族，他修練的青嵐鬥氣，輔助增強的也是速度，眼下，大概也只有他的速度，有能耐與葛瑞德拼上一拼。

    鐮刀，動了。

    視線，轉了。

    唇角，揚了。

    他就知道，只要定下心來，他必然能跟上。

    心裏想著，米薩契爾的血劍絲毫不慢，一道紅線轉瞬來到法傑森頸邊，扛住欲執行斬首的死神鐮刀。

    葛瑞德微笑，手上鐮刀走勢又變。

    一場奇特的較量展開了。

    鐮刃對血劍。

    極慢與極快的突兀碰撞。

    法傑森汗如雨下，渾身僵直，他身邊很不幸的成為戰場，害他不敢妄動，就怕稍有一點動彈，換來斷手缺腿丟腦袋的後果。

    索哈克與獨孤忌站到一塊，搖頭晃腦，“愛莫能助”直接掛在臉上。雖然法傑森怎麼看，都覺得那四個字應該改成“幸災樂禍”。

    只有明斯勒，只有他這個好朋友，把擔憂表現的明顯……如果手上沒有蓄勢待發，看就覺得殺傷力十足的純白火球，他會更加感動。

    “嗚嗚嗚，我是招誰惹誰，你們非得在我旁邊打……勒斯啊，你那兩顆火球能不能換個方向？譬如瞄準前方，拿鐮刀的傢伙總會回去嘛，你瞄準我，我好怕怕啊……”法傑森內心深處，正如此哀號著。

    但心絃繃最緊的，另有其人。

    米薩契爾發覺，他接架得越來越吃力。

    乍看下，他依舊在每次鐮刀出現之際，穩穩擋住死神之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速度已經升到極限，葛瑞德鐮刀出現的位置卻更難掌握，他出刀的速度，眼看就快超出米薩契爾身體反應所能應付的範圍了。

    終於，該造成的傷害還是造成了──

    深紅色霧濛濛的血劍，纔剛剛架住法傑森頭頂的鐮刀，下一瞬，另一把鐮刀卻出現在法傑森腰側，赫然是第三重殘影。

    腰側的衣物被劃破，法傑森這回僵硬的更徹底，眼睜睜看著鐮刀陷入皮肉，疼痛襲身，他就要被攔腰斬成兩截。

    忽地，戴在法傑森左右手的兩個尾戒亮了起來。

    這兩個尾戒都出自明斯勒之手，一個在擁有者受到傷害時，會主動將傷害降到最低；另一個在擁有者遭遇性命之危時，會主動替擁有者承受致命危險，並修復身體，目前還有兩次使用額度，透支後，戒指便會損毀。

    左手降低傷害的戒指先發揮效用，大大的傷口劃下去，居然沒把人腰斬，鐮刀的軌跡被不知名的力量引導，偏離了原本的方向，只帶出一蓬溫熱的鮮血。

    “咦？”

    葛瑞德意外地揚了揚眉。

    沒預警的，純白火柱沖天起，重重熱浪使得霧氣消散一大片，視野頓時清明許多。

    五道火柱以五芒星的形式把葛瑞德困在中間，先前專注在法傑森身上，貌似意圖於短兵相接中尋找葛瑞德破綻的明斯勒，那對溫度降到冰點以下的冷酷藍眸，牢牢鎖定了葛瑞德。

    “不愧是冥神殿下。”情勢傾刻倒轉，己身被困，葛瑞德卻不見一絲緊張，反而饒有興致的打量五道兩人合抱粗的火柱，“殿下剛纔那般作勢，就是爲了把火元素能量埋伏在本座身邊吧！”

    明斯勒露出嫌惡表情，他現在最聽不得葛瑞德稱呼他“殿下”。

    好好的敬稱用語從葛瑞德嘴裏出來全變了味，就像他喊“尊主”一樣，諷刺嘲笑的味道，聽幾遍同樣刺耳。

    “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他右手使用了第二個魔法卷軸，左手纏繞的白焰裡則多出一種異彩。

    灰，深至淺、淺到深不斷改變的灰，它象徵空間系的魔法能量。

    這抹灰色顯現的那刻，五星火柱也產生了變化，無數灰色細線縱橫交錯在火柱間，密密麻麻環繞在葛瑞德四面八方，只要他稍動一下，想不碰觸灰線絕無可能。

    “殿下，你真的狠心？”瞧出灰線的性質，葛瑞德幽怨地問。

    “去死。”藍眸現出殘酷殺意。

    空間絞殺！

    火柱高速旋轉，帶動一條條具備黑洞性質，遇上什麼皆絞碎毀滅的灰線，或直、或橫、或斜，來回切割葛瑞德的身體。

    正常情況下，若非有著深仇大恨，明斯勒不會使用這種歹毒手段，空間秒殺僅需十幾秒，就能把個大活人變成肉眼看不見的塵埃，其中又有大部分塵埃會遭灰線吞噬，保證拼都拼不回來。

    如此恐怖的招式，竟整整持續三分鐘仍無減緩趨勢。

    所以如此，全歸於明斯勒的謹慎和變態心理，他就怕絞得不夠久，切得不夠碎，無法給一名初階神造成重大傷害。

    “皇子殿下，保護艾華。”明斯勒頭也沒回，又補充一句：“你們兩個，最好待在我們中間，免得還要分心照料。”

    一番話講來，絕對與客氣搭不上邊。

    好在索哈克顧不上計較，也不敢和可能是冥神的鬼計較，半扶著法傑森，躲進明斯勒、米薩契爾、獨孤忌組成的三角陣，並催動鬥氣護住自己和法傑森。

    “估計傷害多大？”米薩契爾問。

    他和明斯勒想法一致，不認為初階神會這般輕易被解決。因此他詢問傷害值，而非要不要收屍？怎麼收屍？

    “不知道。”

    說歸說，明斯勒依舊終止了魔法。

    方纔那種強度下，攻擊三分鐘別說神族了，就是身體最強悍的龍族，不反抗也得被乖乖絞個稀爛。

    然而──

    火滅，線消，神無蹤。

    獨孤忌皺起眉頭，八成也是打心眼裏不相信，葛瑞德會被一擊必殺。

    幽冥聖力和冥獄鬥氣同時被動用，前者搜尋，後者防衛──獨孤家獸人得天獨厚，素來魔武雙修──若有發現，兩者均可為攻擊手段。

    散去的霧重又匯聚，似乎比他們初來時更濃了。

    每人都繃緊了麪皮，任憑時間分秒流逝，人彷彿成了石雕，長時間下來，居然連手指彎曲的角度，都未曾有變。

    說時遲，那時快。

    一陣旋風不知從何闖入，在三角陣中央越卷越大。

    三人警鐘大響，可惜反應速度沒能快過旋風裏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