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兵怎麼還不來啊！

    河灘上，所有的騾馬排成了兩排，所有的保鏢在騾馬後麵，他們一手拉著韁繩，控制騾馬，同時一手拿著各式各樣的兵器，逼迫蘇乞兒離開騾馬隊。而屠虎帶著“四明刀客”站在騾馬隊的北頭，一旦蘇乞兒脫離騾馬的掩護，來到騾馬隊的中間，就由他們掩殺過來。而羅伯特帶領的洋槍隊，站在佇列的南頭，一旦蘇乞兒脫離騾馬掩護，朝著河灘東西兩個方向的開闊地逃去，他們就利用洋槍遠距離狙殺的優勢，對蘇乞兒發起進攻。

    這幾乎是一個必殺之局。

    蘇乞兒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局面，如今逃跑是死路一條，自己的速度再快，快不過洋槍的彈丸，也不能被“四明刀客”圍在覈心，如果被包圍，這麼多人圍攻自己一個人，縱使不被殺死，也會活活累死。

    眼下，他們的薄弱環節，就是兩隊騾馬和他們後面的保鏢，他們雖然有些戰鬥力，可畢竟對自己的威脅不大，於是，他遊走在騾馬佇列中，攻擊騾馬後麵的保鏢，那些保鏢一見，撲過來圍攻蘇乞兒，讓屠虎精心佈置的陣型混亂起來。

    這一招果然有用，騾子還相對老實一些，可馬匹一旦失去保鏢的控制，就四處亂跑，讓佇列變得混亂。屠虎眼看這招又要失敗了，不知如何是好，一時間束手無策。

    這時，羅伯特下令了：“開火！”

    洋槍隊對著發生混亂的區域一個排槍，這種無差別射擊，是蘇乞兒沒有想到的，頓時愣住了，看著面前倒下的騾馬和保鏢，猩紅的鮮血滲透到泥沙中。

    屠虎也沒想到，羅伯特這麼心狠手辣，他大叫：“我的騾馬！我的騾馬！”

    而周圍的騾馬也驚恐的大叫，保鏢也是嚇得面無人色。

    羅伯特猙獰的笑著，喊道：“裝彈！”

    這一聲喊，讓蘇乞兒清醒了，現在，身邊已經再無遮攔，直接暴露在槍彈之中！他趁著洋槍隊裝彈的間隙，朝保鏢密集的地方衝去，那裏有人群和騾馬遮掩，命中自己的機率就會小一些。

    可是，蘇乞兒就像是能給他們帶來災難的魔鬼，一見蘇乞兒朝這個方向衝來，頓時都作鳥獸散。

    “開火！”又是一陣硝煙。

    馬匹也受驚了，蘇乞兒追上一匹狂奔的馬，手臂掛在馬鞍上，身體躲在一匹馬背後，拍著馬屁股，險險的衝出洋槍隊的射擊扇面。

    羅伯特這種不計代價的攻擊，讓蘇乞兒頭痛無比。他很想衝過去，解決洋槍隊這個巨大的威脅，可是，這個距離，是沒辦法在裝彈的空隙衝到洋槍隊身邊的。

    “裝彈！”羅伯特冷冰冰喊道。

    “羅大人，羅伯特大人，不要，不要啊！”屠虎也是慌了，隨著兩個排槍，河灘上橫七豎八躺著不少騾馬和保鏢的屍體。保鏢死幾個還能夠承受，畢竟，拿著錢不愁找不到保鏢，可是，如果騾馬被殺死了，前面集鎮都沒有，有錢也沒地方買呀！難道要我一箱箱的，搬著這些大木箱進京城？

    羅伯特依然不予理睬，手臂用力揮下：“開火！”

    不僅僅是保鏢，就連騾馬也知道，呆在蘇乞兒身邊，是一個巨大的危險，只要蘇乞兒到那裏，那裏就變成一片無人區。蘇乞兒苦笑了，這樣跑來跑去，也無非是多拉幾個墊背的，遲早要死在洋槍隊的射擊中。他都感到有些絕望了，從馬背滑落下來，抱在馬匹的脖子底下，驅趕馬匹，直接衝向洋槍隊，心想，就是死，也要殺死幾個洋人！

    槍聲響了，馬兒一個趔趄，摔倒了，蘇乞兒也被甩了出去，倒在河灘中。可這次的槍聲，怎麼比剛纔稀疏了很多？蘇乞兒掙扎著準備抬頭，就聽見一聲歇斯底里的嘶喊：“師傅！師傅！”

    終於來了！援兵終於來了！

    樊長老吶喊著殺向洋槍隊，突然從後面發起的攻擊，讓羅伯特驚慌失措，他按照事先與史密斯的約定，抬起手對著天空開了一槍，一枚紅色訊號彈升上了天空。

    原來狗蛋兒通知了樊長老，樊長老帶著丐幫的七八個兄弟趕來，曹梁大腿傷勢還沒好，可他擔心人手不夠，堅持要趕過來，只好由丐幫兄弟們攙扶著，一路奔跑過來，耽擱了時間。在路上，他們循著騾馬一路留下的糞便，總算沒有走冤枉路，可是，他們碰到了湯大興他們四個暗器高手，正準備帶著被蘇乞兒刺傷的一個暗器高手，回到佛山找醫生救治，兩方一陣交手，殺死了這幾個人，又耽擱了一些時間，這時候才趕到了河灘，就聽見了洋槍隊的槍聲。

    他們感到大事不好，在第三次排槍響起的同時，發起了攻擊，可由於距離較遠，只是打死了幾個洋人，沒能完全阻止洋槍的發射，不過，也打亂了洋槍隊的陣型。

    樊長老和丐幫兄弟與洋槍隊混戰在一起，他們再也無法發射槍彈了！

    屠虎還本以為是鍾懿的護衛隊來了，本來很絕望，可一看，就是幾個乞丐，頓時信心大增，眼看著洋槍隊支援不住，帶著“四明刀客”和保鏢，來增援洋槍隊。

    蘇乞兒一見，從地上爬起來，順手撿起兩塊鵝卵石，準備迎敵。

    狗蛋兒抱著一個酒罈，跌跌撞撞跑過來，一看蘇乞兒站起來，頓時大喜：“師傅，你沒事吧？”

    “沒事，閻王爺不收我呢！”

    “師傅，接著！”狗蛋兒將手中的酒罈扔了過來。

    蘇乞兒手裏還扣着鵝卵石呢，他對著騎馬衝來的屠虎，用力擲出，他知道，這塊石頭，直接攻擊屠虎，效果不會太好，可馬匹則不一樣，所以，這塊石頭，正對著馬匹的腦門，果然，一擊就中，馬匹連哼都沒哼，倒在地上。蘇乞兒這纔回手一攬，將酒罈攬入懷中，一拍泥封，頓時酒香撲鼻，蘇乞兒連聲大喊：“好酒，好酒！”

    “那是，狗蛋兒買的，哪能不好呢？”狗蛋兒這時也來到了蘇乞兒身前，“師傅，你累了，我來保護你！”

    蘇乞兒看著“四明刀客”將自己和狗蛋兒圍在覈心，說：“好，咱師徒倆放開手腳，痛痛快快殺一場！”

    開始一個照面，狗蛋兒就險象環生，蘇乞兒幾次把狗蛋兒從死神手中把狗蛋兒拉回來。

    “師傅，他們好厲害！”狗蛋兒心有餘悸。

    蘇乞兒將狗蛋兒拉倒自己的身後，讓他對付兩個負責防守的刀客，自己集中精力，解決負責進攻的刀客。

    屠虎這時從地上爬起來，也衝了過來，他看見“四明刀客”佔了上風，而羅伯特對付樊長老，完全不是一個層級，被打得狼狽不堪，於是，越過蘇乞兒，去救援羅伯特去了。

    不一會，保鏢也衝上來了，整個河灘，現在成了一個戰場，喊殺聲不斷。

    蘇乞兒因為要時時刻刻留意狗蛋兒的情況，一時間，在對手大開大合的刀法面前，完全討不得半點便宜，狗蛋兒的打狗棒法學的時間不長，更缺乏對敵經驗，好在，兩個負責防守的刀客生性謹慎，否則，狗蛋兒早就遇到危險了！

    這樣不行，遲早要出事，一旦那兩個人瞭解了狗蛋兒的虛實，那就危險了。蘇乞兒決定冒險先擊退狗蛋兒那邊的兩個。

    狗蛋兒使出“搗亂狗窩”，這一招兩人剛纔都見過，後退一步即可避開，可是，蘇乞兒肘子朝後一撞，這打狗棒生生長出一截，重重的擊打刀客的胸膛，他踉踉蹌蹌連續倒退了幾步。接著，狗蛋兒的“搖頭擺尾”，這個也是見過的，於是用刀一封，準備轉守為攻，哪知道蘇乞兒伸手一帶，打狗棒快出三分，恰恰封堵不上，正好打中面門。

    狗蛋兒還以為這都是自己的功勞，高興地大叫：“師傅，我厲害吧！你看，我對付的兩個都打到了，你這邊的，都還好好的！”

    “徒弟勝過師傅了，師傅也不能給徒弟瞧不起不是？看我的！”

    這兩人的刀法，蘇乞兒已經爛熟於心了，這種大開大合的刀法，最薄弱的環節是肘部，只要是欺身而進，對方就束手束腳，無法發揮出刀法的威力。原來，還有兩個人幫助他們防守，現在負責防守的被擊退，他們的空門就越發顯得明顯。

    蘇乞兒強行搶進刀光之中，頓時一個肘擊，撞飛一個，接著一個後仰，飛起一腳，從自己的頭頂踢向對方看來的手腕，大刀頓時飛上了天空。

    眼看著擊敗了“四明刀客”，狗蛋兒正準備發揮他痛打落水狗的功夫，蘇乞兒拉住了狗蛋兒。

    狗蛋兒正在奇怪，順著蘇乞兒的眼光看過去，只見河堤上，一隊人馬到來了，夕陽將他們的身影映照的輪廓分明——史密斯的衛隊來了！

    史密斯按照計劃，在傍晚時分，帶著他的衛隊來到西水關，準備攔阻鍾懿的衛隊，拖延鍾懿追趕香薰鴉片運輸的時間，看到羅伯特發射的訊號彈，知道羅伯特遇到危險了，還以為鍾懿另外在西水關外埋有伏兵，於是，帶著他的衛隊趕過來了。

    “下馬！”史密斯一聲令下。

    衛隊所有計程車兵，排著整齊的佇列，平端著燧發槍，敲打著戰鼓，威風凜凜從河堤上走下來。

    史密斯的衛隊，雖然仍然使用的燧發槍，但是，與東印度公司的僱傭兵不同，他的衛隊，可是大不列顛皇家軍隊，一個個訓練有素，戰鬥力極強。

    距離河灘的戰場越來越近，在距離戰場五十步的時候，他們停下來了。

    羅伯特此時正在和屠虎兩人聯手，與樊長老纏鬥在一起，不分勝負。但是，洋槍隊在近戰中的劣勢，就顯露出來了，手中的洋槍還不如乞丐手中的打狗棍，很快，十幾個洋槍兵，就只剩下四五個人了，幸虧屠虎的保鏢衝上來，仗著人多勢眾，堪堪打了個平手。這時，羅伯特也看見史密斯帶著軍隊過來，大喜：“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先生！”

    原以為鍾懿埋伏有伏兵，哪裏知道，就幾個乞丐，居然把運輸隊全部都攔截在此，不禁怒火中燒，他也不理會羅伯特，神情冷峻，喊道：“持槍——”

    羅伯特大驚，看來史密斯也準備不分敵我，使用無差別攻擊，他大聲喊道：“史密斯先生，不可，不可啊！”

    史密斯也不想這樣啊，可是，讓自己的衛隊跟這些人近戰，等於是放棄自己的長處，用自己的短處跟敵人交手。他舉起手：“預備——”

    就在這時，史密斯聽見身後隆隆的馬蹄聲，他一回頭，就看見從河堤上衝下來一個馬隊，隊伍中，一個頭戴頂戴花翎的官員大聲呼喊：“住手！”

    鍾懿！

    史密斯下令：“三隊、四隊，向後轉！”

    衛隊最後兩排，轉身向後，端起燧發槍。

    史密斯喊道：“站住！不然我就開搶了！”

    鍾懿揮手，讓馬隊停下來：“弓箭手，準備！”

    一隊弓箭手緩緩出列，跳下馬，張弓搭箭，瞄準史密斯的衛隊。雙方一時間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鍾懿從戰馬上跳下來，餘楓跟著他跳下馬匹，鍾懿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跟隨。他走到佇列前面，厲聲說道：“領事先生，別忘了，這是我大清國的領土，豈是你胡作非爲的地方！”

    史密斯哈哈大笑：“鍾大人，竊賊正在搶奪我大不列顛的商品，你們大清國沒辦法維護治安，我們只好自己來保護我們的公民的合法權益了！”

    保護僑民利益，這是西方列強對弱小國家動武常用的一個藉口，史密斯當然用起來得心應手。

    鍾懿冷哼了一聲：“什麼時候，一個外國領事，在別人國家的領土上有了執法權了？”

    鍾懿自從上次與史密斯交鋒之後，就感覺到學習一些國際法方面的知識很有必要，為此，他沒少在這方面花時間，沒想到今天用上了！

    鍾懿見史密斯不說話，接著進逼道：“閣下指責我們的國家混亂，沒有很好保護你們的商人，可是，我們的執法者已經到達了犯罪現場，領事先生，你卻用刀槍對付我們，這又是什麼道理？”

    “我，我擔心你們處事不公！”史密斯強詞奪理。

    “我都還沒有處理，史密斯先生如何就知道不公平了？如果是我處事不公，你可以到我的上司那裏去告我。如果我們國家處事不公，你們大可以不到我們大清國來做生意啊！”

    史密斯惱羞成怒：“我們大不列顛行事豈容你指手畫腳！”

    鍾懿也厲聲說道：“在我們的國土上，我們不當家作主，誰當家作主？我以廣東巡撫的名義，現在命令你，放下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