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友諒連忙說：“撫臺大人，這酒席上沒什麼娛樂，不如讓他們比試比試？”

    鍾懿搖搖頭：“武術平時是強身健體的；上了戰場，那是殺敵衛國的。不是用來表演的。”

    “在鴻門宴上，劉邦與項羽喝酒，項莊還舞劍助興呢！”徐友諒說道。

    “你說這是鴻門宴？”鍾懿板起臉，冷冷地看了徐友諒一眼。

    徐友諒自知失言，連忙扇了自己一耳光：“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看我這張臭嘴！”

    史密斯拿話擠兌鍾懿：“鍾大人，你這是不敢嗎？我初到貴國，總聽你們說，我們大英帝國是憑著船堅炮利，開啟你們的大門的。今天，我們就不用這些，就在你們最得意的武術上交交手，如何？”

    話說到這份上，鍾懿也感到沒有退路了！他看著羅伯特人高馬大，有些擔心，回頭問道：“餘侍衛，你以為如何？”

    餘楓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他是個謹慎的人，不知道羅伯特的深淺，可是，這不是江湖上的爭強好勝，現在，一場比武，上升到關係國家的榮譽的高度，也容不得自己退縮，他慎重的點點頭。

    鍾懿說：“那好，兩位，這是酒席上的娛樂助興，相互切磋技藝，大家就點到為止吧！”

    眾人忙不迭的撤去屏風，騰出一片場地，在搬動椅子的時候，餘楓突然看見趙海側耳處有一個痦子，他突然一愣神。這時，黑鐵塔般的羅伯特走到面前，如山嶽般，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餘楓解下腰刀，將長衫的下襬撩起，紮在腰間，拱手道：“請！”，接著，擺了一個童子拜佛，作為起手式。

    趙海一看，有些擔心，小聲對徐友諒介紹說：“這餘侍衛修的是羅漢拳，功底不淺。”

    徐友諒見視過羅伯特的厲害，撫摸著鬍鬚，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

    羅伯特看著比幾乎自己小一半的餘楓，很有些輕視，左手一個直拳，右手一個勾拳，招招勢大力沉，向餘楓發起了一連串的快攻。

    餘楓一邊架擋對方的拳頭，閃轉騰挪。一邊觀察尋找對方的破綻。好幾次險些被羅伯特擊中，整個場面，羅伯特佔盡上風，因而羅伯特越發輕視餘楓，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進攻中，一通組合拳，如狂風暴雨般襲來。

    餘楓看似危機四伏，實際上防守的密不透風，也漸漸瞭解到西洋拳的特點，拳法勢大力沉，抗擊打能力強，但是腳步不太靈活，幾乎不用腿法。

    這陣暴風驟雨的進攻，羅伯特腳步有些凌亂，這正是餘楓一直等候的機會，一招撥雲見日，架住羅伯特的直拳，接著跳步劈心拳，正中對方胸部，跟著上前一個絞腿踢，將羅伯特踢倒在地。

    有幾個鄉紳轟然叫了一聲：“好！”可是，接著他們瞥見徐友諒面無表情，嚇得趕緊閉嘴。鍾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微微的笑了笑。

    餘楓沒有跟上去接著進攻，而是很有風度的等在一旁，靜候羅伯特爬起來。

    羅伯特搖搖晃晃站起來，指著餘楓，憤怒地說道：“犯規了，你耍賴！”

    “啊，我犯規？”餘楓一臉懵逼。

    “你用腿了！”羅伯特指著餘楓的腿。

    徐天仁忙上前給餘楓解釋，西方的拳擊比賽，是不能用腿的。

    餘楓氣不打一處來，他曾經跟這些洋鬼子交過手，最是忌憚對方的槍炮，每每想到，老子能不能痛痛快快乾一場今天終於等到了機會，結果居然說我犯規了！

    “有這個規矩嗎？我說，咱們在戰場，不用槍炮，就用刀矛劍戟，成嗎？憑什麼在我們大清的土地上，要用你們的規矩？”

    羅伯特吐出口裏的血跡，勾了勾手，發狠說：“不就是上腿嗎？就用你們的規則，老子也不怕你！黃猴子，再來！”

    徐天仁把這句話翻譯出來，就連徐友諒都臉上掛不住。

    兩人你來我往的又打起來。

    趙海眼看著羅伯特越來越處於下風，附在徐友諒耳旁說：“府尊大人，要不要我暗地裏助他一臂之力。”

    徐友諒搖搖頭：“別擔心，羅伯特留有後手，這裏人太多，容易看破，還是等等看吧！”

    練武之人，聽覺十分靈敏，雖然他們聲音很小，但是餘楓入耳十分清晰，他感到這嗓音似乎十分熟悉，聯想到那個耳朵有痦子的人，頓時一驚，莫非是大庾嶺截殺鍾大人的兇手？

    餘楓裝作不敵，邊打邊退，故意退到了觀戰的人群附近，這時，羅伯特左手一記直拳，右手一記勾拳，餘楓躲過直拳，裝作被勾拳擊中，向後一倒，順勢一把扯向趙海的衣袖，想檢視他手臂上是否有傷口。

    哪知道趙海也身手敏捷，一個側身讓過，餘楓撲了個空，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被羅伯特一步趕上，一拳重重的擊中了下巴，餘楓頓時飛了出去。

    餘楓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吐了一口血水，回頭望了趙海一眼，知道引起對方警覺，機會已經失去，轉身看著羅伯特，聚精會神對付眼前這個對手。

    餘楓一招上山伏虎，按住對方擊打過來的拳式，揮拳擊打對方的腰腹，被羅伯特側身躲過，兩人身形交錯之際，餘楓接著一招苦海無邊，回身擊打羅伯特的頸項，一招將他打倒在地。

    羅伯特惱羞成怒，爬起來的時候，暗地裏從身上取出一把藏好的刀刺，“唰”的一下，餘楓看他沒有用拳，頓時警覺，一個鐵板橋，躲過他致命一擊，不過，身上的衣衫，劃出一道口子。

    場上頓時風雲突變，羅伯特手握利刃，佔盡優勢，一時間，餘楓險象環生，好幾次都差點傷在利刃之下。

    “啊！”全場一陣陣驚呼，觀看的人群也紛紛避讓，在混亂中，不知道是誰，將一個地上的痰盂踢到餘楓的身邊，後退中，正好踩在痰盂上，餘楓仰面倒在地上。

    羅伯特一看，機會來了，舉著刀刺，飛撲過來。

    “住手！”大吼一聲，鍾懿奮不顧身，衝到場子中央，隔在兩人的中間。

    史密斯正在得意，可一看鐘懿衝過去，知道如果刺殺一個侍衛，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頂多就是賠禮道歉了事；可若是巡撫，事情就鬧大了，這幾乎就是挑起兩國間的戰爭了，他也沒有這個許可權，於是也大喊：“停，羅伯特，停下！”

    羅伯特看見鍾懿上場，握著刀刺的手臂顫動了幾下，終於還是忍住了。畢竟是大清國命官，不敢過於放肆，只好悻悻作罷，放下了手臂。

    史密斯也上前來，拉住羅伯特，俯身行禮：“鍾大人，羅伯特過於衝動，這裏我向你道歉。”

    鍾懿餘怒未消：“這就是你們所說的規則？”

    徐友諒心裏一陣失望，這麼着也沒殺了餘楓，可面子上不能不敷衍一下，他上前來說道：“撫臺大人，下官也沒有想到，這些洋人如此喪心病狂！還好，還好，沒出什麼大事。”

    鍾懿也不回話，對眾人拱手道：“鍾懿在此多謝佛山諸位官紳的款待，告辭了！”

    “撫臺大人，這，這……”徐友諒一時間不知所措。

    “徐知府，告辭！”

    一場接風宴會不歡而散，很多想在新任巡撫鍾懿面前留下一些印象的官員頗有些失望，有些士紳想巴結討好，也找不到機會。隨著鍾懿的離去，一輛輛馬車，一頂頂大轎，三三兩兩離開了，一盞盞燈籠，照著黑幢幢的影子，在寂靜的街道晃盪……

    史密斯和羅伯特沒走，他們坐在沙發上，望著空蕩蕩的宴會大廳，史密斯叼著一根粗大的雪茄說道：“這個官員,跟我們從前打過交道的大清國官員不一樣啊，軟硬都不吃。你們東印度公司剛剛開啟的市場，看來就又要關閉了！”

    羅伯特不屑地說道：“放心，只要有癮君子，我們的貨就不會沒有銷路。那些癮君子，已經被我們牢牢拴住了，即便查封了煙館，他們沒有我們的東西，怎麼能夠活下去？還不是滿世界找鴉片！”

    史密斯點點頭：“看來，我們開始的一招，還是見效了，首先免費提供給佛山各地的官員，讓他們首先成癮，這為我們開啟市場減少了不小的阻力。可是，我聽說，這個鍾懿，一方面查封煙館，另一方面開設禁菸館，幫助癮君子戒斷煙癮。這可是釜底抽薪啊！”

    羅伯特哈哈大笑：“領事先生，用他們大清國的話，叫做未雨綢繆，我們東印度公司早就做好了這方面準備。我們的實驗室已經開發出一款產品，名字叫做香薰，就是製成薰香的樣子，在室內產生好聞的氣味，但是，這些氣味中，含有高濃度的鴉片精華，只要在相對密封的環境中呆上一段時間，就會成癮，而且極為難以戒除。目前，實驗人員已經全部到了佛山，這款產品已經進入人體試驗階段。”

    史密斯恍然大悟：“啊，難怪佛山的乞丐幾乎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都是被你們……哎，這麼大的事情，你們東印度公司怎麼不向我通報？胡鬧！”

    羅伯特俯身施禮：“我們準備完成試驗後，報告給領事先生。”

    “嗯，介紹你們的試驗情況。”

    “佛山知府徐友諒跟我們合作，實驗者由他們負責尋找，每個實驗者，我們提供給徐友諒五英鎊。他的兒子在我們大英帝國留學，急需用錢。不過，這實驗的消耗實在是太大，死亡率太高，實驗者已經不夠用了！”

    史密斯沉思了一會，說：“這件事情很重要。我看這東西這麼使用，首先在京城，免費贈送給朝廷高階別官員，這樣，我們可以不知不覺中控制他們，讓整個朝廷大臣都成為癮君子，就再也不用擔心大清國對我們偉大的貿易指手畫腳了。關於實驗者的事情，就交給徐友諒去做，五英鎊不夠，那就十個英鎊，只要給這個蠢豬足夠多的好處，還怕缺少實驗者？反正在這裏，那些黃猴子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