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十八層地獄
我站在奈何橋頭,橋面是懸空的鐵索,被熔岩烤得通紅。若是直接走上去,腳底也會被燒穿。
不知為何,總覺得腳上的鞋子,不一般。
我相信顧承安。
當我踩上鐵索的那一刻,我沒有任何感覺,彷彿那些滾燙,都被鞋底涼透一般。
顧承安在後麵扶著我的腰:“站穩,不要抓兩旁的扶手。”
我心下一安,腳上也加快了步子。
三五兩下,我們便到了橋中央,每一根鐵索之間的距離,都有兩個顧承安那麼長。
我提起內力,藉着腳上的繩索力道,連躍了兩根,如此三下,穩當當到了對面的橋頭。
待我回望時,顧承安正站在我背後。他速度是真快。
他親暱地颳了刮我的鼻子:“走吧。這纔是真正的楚都。”
過了奈何橋,前面有一個老婆子在煮湯,會給每一個路過的人一碗湯。
老婆子吆喝道:“孟婆湯,夢一場。喝下前塵盡數忘!”
這就是“孟婆湯”?我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所謂的孟婆湯,不過是加了忘憂草的湯藥,能讓人心情亢奮,忘記痛苦,只記得那些美好的日子,留戀不忘。
飲下孟婆湯,確認全部喝乾,老婆子笑出詭異的褶子,示意我們往前走。
待透過一扇旋轉門,裡面的世界,讓我震驚。
這像是從地腹裏鑿出的世界,分為十八層,即所謂的“十八層地獄”。
暗市的每一層都是一個圓形,像是十八層銅牆鐵壁。
每一層的中央有兩條窄窄的小橋通向每一層中間的行刑臺,都是刀山,火海,爐臂,湯煮,油炸等等酷刑。
每一層都有賭坊、集市、青樓、還有菜市場,也有居住的小格子。
這就像是一個迷你的血腥直白的世界。
“啊!我不甘心!”
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的人被兩個牛頭馬面的人拖到中央的斷頭臺上,一人按住手臂,一人拉起鍘刀,手起刀落,那人的手臂便斷了。
血腥的一幕沒有放我反胃,只是諸多不解:“他為什麼要被跺掉手臂?”
顧承安道:“他喜歡賭博,拿他妻子的命抵押了三千兩銀子。結果他妻子竟與他離異,嫁與了富家商人。他沒了妻子,又還不起押金,所以就得留下東西,作為代價。”
我:“為何他能決定別人的命運?!”
顧承安道:“別人的命,他不能定。可妻子是他的家事,便是他的人。生死他可定。他的孩子沒有成年和出嫁之前,也是由他掌控,也可以作為他的賭資。”
我被這細碎的三觀震驚了:“生而為人,為什麼他們要承擔他的命運?”
顧承安半晌道:“家以和為貴。自古以來,男人都是一家之主,妻子,孩子,都是依仗他才得以存活於世。所以家人可以成為他的賭資。換言之,他沉迷於賭博,他的家人知道卻不加以制止,甚至在他得了一時便宜時沾沾自喜,那本就是好逸惡勞之徒,生有何用?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
第一次聽聞這種說辭,不震驚是假的,但細細想來,果真如此。
我:“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同情他的家人,不如想想也許就是他的家人,一再的壓榨貪圖享樂,纔將他逼到了如此的境地。來這裏的都是高手,能靠手段生活,偏偏投機取巧。這便是他和他家人,悲慘的開始。”
顧承安道:“暗市正是如此。容忍所有的罪惡,允許所有的犯罪,只要你付得起同等的代價。”
是這樣啊。
顧承安繼續道:“世上的事,明暗都是相對的。外面的世界越光明,下面的世界,也陰暗。越是光鮮明亮的外表,越需要醜惡骯髒的滋養,這便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