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從宮中回來，姬發就徑直去了闌珊院。

    闌珊院是伯邑考府邸中的一座別院。

    自從用伯邑考這個身份和蘇妲己訂了婚約之後，他佔用這個名分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久到，有時連他都認為自己就是真正的伯邑考。

    “世子，蘇小姐來了，她現在前廳候著。”

    一直隱匿在暗處現身的隨從忽然低聲道。

    姬發聞言，腳步幾不可察的頓了下，寬大的袖擺拂過身側，淡然如常的問了句：“她最近可有異常？”

    隨從抬眸，眼角餘光飛快地掃了一眼姬發的臉色，“蘇姑娘仍舊像平日那樣，並未有任何奇怪之處。”

    宮外百姓皆認為蘇護之女蘇妲己和他們世子情投意合互相傾心，是天成的良緣，但只有他們這些近身侍奉聽候差遣的的人才知道，世子對那個女人的態度和感情……不止看起來這麼簡單。

    “退下吧，繼續暗中關注著。”

    沉默了片刻，姬發開口道。

    兩人對話的功夫，他已經來到了世子府的前廳。

    遠遠的，就看到她托腮坐在一桌子的美味佳餚前怔怔的出神。

    作了個噤聲的手勢讓下人都退下，姬發放輕了腳步走到了還在神遊天外的蘇妲己跟前。

    “阿妲想什麼呢，這般入神。”連他站在她身邊這麼久都沒有察覺到。

    姬發抬手，骨節分明的長指在她跟前晃了晃，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狐狸“啊”的一聲，回過了神兒來，對上姬發隱秘審視的眸光，她空洞無神的眼瞳一點點的凝聚了光亮。

    四下無人，不用顧忌著男女之別的禮儀，她伸手抱著他的胳膊，嬌弱地道：“沒事，只是剛纔有些不舒服。”

    “哪裏不舒服？我讓太醫給你瞧瞧。”

    姬發緊盯著她打量了幾眼，面色比來時嚴肅許多。

    小狐狸搖頭，拉著他的胳膊不鬆，“沒事，我只是心有些疼。”

    她鬆開一隻手，像是撓癢癢似的揉了揉心窩子，語氣有些虛弱。

    聞言，寬大的袖袍之下，姬發的手就是及不可察的一抖。

    心疼？

    她都沒有心了，何來的心疼一說。

    “別擔心了，我沒事，現在不是好了嘛！”

    她拉著他坐到桌前，花顏莞爾，獻寶似的指著一桌子的菜色佳餚，“嚐嚐看，這些可都是我親手做的。”

    官家小姐矜貴，一切事物大都是由下人操勞，像她這種親自下廚為未婚夫婿洗手作羹湯的，還是頭一個。

    “阿妲，這些都是你親手做的？”

    姬發看著一桌子全都是他喜愛的吃食，冷硬的心像是遇到了冬日的暖陽，在悄悄的融化。

    姬發頭一次覺得，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他等到了。

    這一年的時間裏，他不知和父親鬧翻了多少次，在暗中為她擋下了多少想要除掉她的人。

    他知道他傷她至深。

    但人就是這麼自私。

    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最後他還是想給自己和她一個機會。

    也是那時，姬發才恍然明白，自己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心遺失在了她的身上。

    所以，欺騙世人，也……欺騙自己。

    他抹掉了她真正存在的痕跡，給了她全新的身份，甚至……費盡心思的營造出自己和她那些從未真是存在過的愛慕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