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陸宸心裏竊喜，故作淡定地回了一句。

    然後，沈素年就不說話了，不一會兒，困極的她，便發出了綿長的呼吸聲。

    藉着月色，陸宸可以隱隱看見她恬靜秀美的容顏，有些清冷，不過動人心魄。他一時間有些看痴了，低聲喚了一句：“素年？睡了嗎？”

    沈素年沒有聽見，依舊睡得香。

    他放下心來，摸到來沈素年的床邊，小心而珍視地在她的額上輕輕印下了一個吻。

    爾後，陸宸便像是偷到了什麼珍奇寶貝一半，用衣裳蓋著肚子，一整晚都揚著唇角，做著美夢睡了過去。

    次日，沈素年還是在巫惜玉狂躁的敲門聲中驚醒過來的，她從床上起來，還沒有來得及去開門，就聽見巫惜玉毛毛躁躁地大喊道：“師哥！師哥！沈素年不見了！她，她是不是半夜丟下我們走了！”

    沈素年額頭上冒出了幾根黑線，趕緊開啟了門，露出了自己無奈的臉。

    “沈！沈素年！你，你怎麼跑到我師哥的房間來了！你，你太不矜持了！”巫惜玉本來擔憂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黑著臉對沈素年道。

    沈素年將門大大地開啟，指著陸宸放在矮塌上的衣裳道：“我睡床，你師哥睡矮塌，你晚上睡覺睡相有多差，你自己心裏沒有點數嗎？”

    “我睡覺怎麼了？”巫惜玉一臉無辜地看著沈素年。

    “打呼，磨牙，踹人，搶被子，還說夢話。”沈素年實話道。

    “怎麼，怎麼可能！不可能的！”事關自己的面子，巫惜玉自然是不能承認的，梗著脖子一口否認了。

    “好了，好了，快吃早飯吧，吃過就趕路了。”陸宸已經去樓下給馬車餵飽了草料，又從廚房裏取了早餐，見她們兩個堵在門口，趕緊開口道。

    兩人這才止住了話頭，分別洗漱收拾後，各自吃了一碗分量足足的牛肉麪，便出發了。

    路上，沈素年和巫惜玉坐在馬車裏頭，陸宸坐在外面趕車，車子晃晃蕩蕩的，走了幾日，總算進了青石縣的地界。

    三人趕了幾日路，又累又餓，剛進了城，趁著天色未黑，筋疲力盡地找了間小飯館坐下。

    “來，有什麼好吃好喝的，趕緊給姑奶奶端上來。這幾日啃乾糧，可把我餓壞了，我再也不想跟著你們趕路受苦了。”巫惜玉坐了幾天的馬車，簡直把手腳都憋屈壞了，從小到大，她還從來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

    反倒是陸宸和沈素年，早已經對這種風餐露宿的日子習以為常，不過說不累，也是假的，沈素年倒了三碗茶水，道：“想吃什麼儘管叫，我做東。”

    “這是自然的，這裏是你的地頭，難道還繼續花我師哥的錢不成？”巫惜玉仰頭喝了一整碗水，理所當然道，“來人，給我雞鴨魚肉都上一遍，另外有什麼特色菜也來一份。”

    “她花我的錢怎麼了？我樂意給她花，我的錢就是給她花的。”誰想到陸宸竟然毫無徵兆地接了這麼一句，目光灼熱地看著沈素年。

    沈素年被他這樣的目光看得臉色微微發燙，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了眼眸。

    巫惜玉卻不高興了，直接撅著嘴道：“你這個敗家玩意，師傅辛辛苦苦賣些藥材掙來的錢，你竟然拿它去養別的女人！去收藥材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那麼積極！”

    陸宸白了她一眼：“你以為我是你，你何時見我花過師傅的錢？”

    “對了，師哥，那你的錢是哪兒來的？你怎麼有那麼多的錢？”巫惜玉狀似無意地問道。

    然而，這話卻問到了沈素年的心坎上了，上次客棧毒蛇殺人的案子裡，沈素年被當作兇手扣押起來，陸宸在裡頭周旋了許多，要不然，他沒有機會查那案子的。

    她認識陸宸這麼久，從來沒有見過他做什麼營生，然而，他好像從來不缺銀錢，而且出手闊卓，有時候在路上遇見一些小乞丐什麼的，隨手就是幾兩碎銀扔過去。

    “對了，我也想問問，你到底是做什麼營生的？”沈素年也將目光抬起，落在了陸宸了臉上。

    陸宸正在喝水，差點沒把自己噎死，他咳咳了兩聲，使勁拍著胸口，順了順氣，好半響才緩過來，沉聲道：“自然是做生意，我多才多藝，做什麼生意不掙錢，實不相瞞，我名下開著好幾間當鋪呢！”

    反正這當鋪只有進的，沒有出的！

    開鋪子不用管理的嗎？沈素年不知道為何，心裏竟然有些懷疑，但是這話她沒有問出口，因為有人吸引住了她的視線。

    此時，飯館又進來一夥客人，共有八人，全都穿著邋邋遢遢的衣裳，作乞丐的打扮，臉上髒污，看不太出面貌來，就連夥計都有些嫌棄。

    為首的人似乎也看出了小二的嫌棄，不聲不響地掏出一枚銀元寶擱在了桌面上，沉聲道：“給我上割五斤滷牛肉，要八碗麪條，另外炒幾樣下酒的小菜。”

    見了錢，那小二總算是放心了一些，連聲道：“好的咧，客官稍等。”

    沈素年覺得有些異樣，用腳踹了踹陸宸。

    陸宸當即明白她的意思，不經意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落在了那一夥人中。

    陸宸向來觀察力極為敏銳，他隱隱覺得那為首的人有些眼熟，可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此時，巫惜玉的飯菜上到了，擺了滿滿的一桌子，她正要大快朵頤，沈素年卻道：“小二哥，將這些飯菜都給我裝起來，我帶回家與老母親一起享用。”

    巫惜玉正拿起筷子呢，卻聽沈素年要裝起來，頓時瞪圓了眼睛，道：“你孃親——”

    陸宸見她要發難，趕緊遞了一個警告的眼色給她。

    巫惜玉還不算蠢到家，見陸宸神色嚴肅，只好生生轉了話頭，道：“你孃親若是不同意你與我師哥的事情，連口熱水都不給我們喝，這該如何是好？還是先吃飽，再去拜訪吧——”

    “你小孩子懂什麼，去求親應當有些誠意，哪有先吃的道理，若是不帶些好飯菜，還要勞煩伯母招待我們。”陸宸目中帶著隱隱笑意,看向了沈素年。

    沈素年心知他們是在演戲，可是心中卻難難免有些忐忑，就好像陸宸說的是真的一樣。

    小二很快就將飯菜用食盒裝好了，沈素年付了帳，陸宸拎著食盒，三人出了飯館，上了馬車。

    這一次是陸宸和巫惜玉坐在後麵，沈素年在前頭趕車了，青石縣是沈素年的地頭，她熟門熟路，將馬車趕得飛快，險些將巫惜玉給晃吐了。

    “師哥！沈，沈素年她又怎麼了？怎麼一驚一乍的？”巫惜玉摸了摸空癟癟的肚子，臉色很是難看，“餓死我了，連頓飽飯都不給我吃，實在是太過分了。”

    “剛纔那幫人應該有問題。”陸宸沉聲說道。

    “她是火眼金睛啊，看一眼就知道人家有問題！”巫惜玉卻是不相信的，咕噥道。

    “做捕快就是這樣的，有一絲絲的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說不好一個不經意的觀察就是破案的關鍵。”陸宸與有榮焉地說道。

    瞧他那得瑟的模樣，巫惜玉更不爽了，道：“你又懂了，說得好像你也是個捕快一樣。”

    陸宸：“......”好吧，他不是。

    他們師兄妹在拌嘴，這邊沈素年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將馬車趕回了衙門。

    她將馬車停住，沉聲道：“陸宸，你先帶你師妹去我家裏，我回衙門有事。”

    “不，我不去！我要跟著你！我師哥會半路將我遺棄的——”巫惜玉纔不樂意跟著陸宸走，飛快地跳下了車，緊緊跟著沈素年的步伐。

    沈素年有些不耐地看著她，道：“你跟著我可以，但是你不能亂說話，不能在適當的時候開聲，明白了嗎？”

    巫惜玉見她神色嚴肅，竟有種隱隱的威嚴，頓時點頭如搗蒜。

    沈素年這纔不搭理她，讓陸宸停好馬車，直接進了衙門。

    她剛進去，裡頭便迎面走來正要下值的阿釗，阿釗見了沈素年，頓時臉色一喜，趕緊上前道：“沈捕快！你回來了？身上的毒可解了？”

    他情急之下，上前攥住了沈素年的手，停好馬車的陸宸一隻腳剛邁進來，就看見阿釗拉住了沈素年的手。

    他還沒有過去，就見巫惜玉一把拍掉了阿釗的手，對他怒目而視道：“你誰啊你，動手動腳的，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陸宸微微一笑，心裏暗道幹得好。不枉費他這一路上好吃好喝供著她。

    “阿釗，這是陸宸的小師妹，跟著陸宸來遊山玩水的，黃大人呢，我有急事找黃大人。”沈素年火急火燎地解釋了一句，然後回頭瞪了巫惜玉一眼。

    巫惜玉被她看得很是心虛，自然而然地縮了縮肩頭，默默地跟在了沈素年地身後。

    “黃大人在呢。”阿釗趕緊帶路，將沈素年帶進了衙門的後院，高聲道：“黃大人，沈捕快回來了！”

    一聽說沈素年回來了，裡頭的幾個男人俱都涌了出來，十分熱情地拍肩的拍肩，拉手的拉手，左瞅瞅，右看看的，俱都擔憂道：“沈捕快，你身上的毒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