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將目光投向了聲源處，只見趙豫邁著大步，走了進來，神色冷沉，聲音堅定道，“陳平之，從今天開始，你跟著沈捕快打下手，她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陳平之的臉色頓時就綠了，看向了趙豫，支支吾吾道：“不是，總捕頭，沈捕快都說算了，你們這幫人在這裏瞎起鬨什麼呢！人家沈捕快都說了是鬧著玩的！”

    “鬧著玩？”趙豫冷哼了一聲，目光冷冷地看著陳平之，聲音越發的冷厲起來，“當時你說白蟻啃噬庫銀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你是鬧著玩的？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是不是輸不起啊！”

    陳平之驚異地看向了趙豫。趙豫這個人雖然平時裡頭有些不好相與，不過在六扇門裏頭，倒是挺縱容他的，畢竟他破過好幾個大案子。

    但是他今天是怎麼回事？這麼不給他面子。

    陳平之臉色難看，睨了趙豫一眼，出聲道：“總捕頭，人家沈捕快都說算了，這是我們兩個人道賭約，你也管不著吧。”

    "我為什麼管不著?"趙豫諷刺地勾了勾唇角，冷聲道，"你若是不守諾言，履行這個賭約，那你也沒有必要留在六扇門了。"

    "你什麼意思?"陳平之的臉色更難看了，蹬著趙豫問道。

    "就是字面的意思。"趙豫從懷裏抖摟出一張紙來，指著上面道，‘這是白紙黑字寫好的，還有你的簽名畫押，若是你要抵賴，我就將這個貼到外面去。"

    "總捕頭?"沈素年心裏頭那股受寵若驚的味道更濃了，也有些詫異地看著趙豫。

    趙豫並沒有看她，冷沉的目光仍然落在陳平之的聲音。

    "從今天起，陳平之，你就是沈捕快的助手了，你要是不想當，你可以直接滾蛋了，12，大力，阿金，李兆，你們也都跟著沈捕快，聽她調遣。"

    除了陳平之，其他幾人都應了一聲是。

    陳平之臉如火燒，但是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臉上，甚是難堪。

    好半響後，陳平之才生硬地吐出一個好字，面無人色地盯著地面。

    趙豫這才滿意地冷哼了一聲，對沈素年道:"水月村那個案子的要犯和從犯全部都在地牢，你看著辦吧。"

    "好。"沈素年點了點頭。

    水月村的案子其實一清二楚了，那些男人都是被那些女人毒死的，毒藥也已經搜了出來，是一種損害心肺的慢性毒藥。

    雖然有些是被祖婆婆逼迫的，但是死罪可免，活罪也是難逃了。

    至於那個祖婆婆，她到底什麼時候跟國師勾結，拿那些屍體，又是具體做什麼的，卻是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沈素年不主張用太多殘酷的刑罰，而且陸宸已經給你發現了煉丹的地方，夏侯釗派了暗哨盯著那處，只等黃知縣他們一行人過來告御狀，將此事揭開後，就可以一舉查證了。所以那祖婆婆的供詞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反倒是安置水月村那些無辜的孩子。

    她安排人去作正軌的口供後，獨自一人來到了後院。

    秋雲正在幫忙僅有的幾個婦人在喂孩子，滿院的孩子撒地跑著，場面十分混亂。

    秋雲見到沈素年過來，急忙上前，喊了一聲:"沈姐姐。"

    沈素年點了點頭，看著秋雲憔悴的神色，道:"昨晚沒有睡好嗎?"

    秋雲點了點頭，道:"這些孩子實在太鬧了，有的還沒有斷奶，我也顧不過來。"

    沈素年抬眼看了一眼這些個孩子，小的的確還很小，算起來竟然有二十來個孩子不止。

    見沈素年神色憂慮，秋雲臉上浮起了一絲愧疚來，說道:"沈姐姐，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若不是我執意要查我哥哥的死因，也不會牽扯出這麼大一件事來，這些孩子還都好好的在水月村，現在他們的孃親都被捉起來了，這麼小的孩子，也不能耕田種地，就算是賣給別人做工，人家也不要啊，他們可怎麼養活自己啊。"

    沈素年見她眼眶微紅，的確是十分難過的樣子，她拍了拍秋雲的肩膀，道:"不，你沒有做錯，若果不是你，那個村子還是會繼續死人的，他們毒害丈夫，被打罵只是一個藉口，等村裏頭的男人死絕的了，沒有人了，祖婆婆卻還是繼續需要屍體，他們說不定就會對這些孩子下手了，你是救了他們。"

    "真的嗎?是這樣嗎?可是我們不能一直住在衙門裏頭吧，今後我和這些人，應該何去何從啊__"秋雲小時候，就是跟著哥哥逃荒似的來到水月村的，她過過那種苦日子，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心有餘悸。

    他們要求的並不多，不過是有一碗飽飯吃而已。

    沈素年不著痕跡地嘆了一口氣，抬起眼，看著天色有些灰濛的天空，這天色看起來，像是要下雪了。

    從她做捕快到現在，居然晃眼就過去半年了。

    "你不要擔心，我會想辦法安置好他們的。"沈素年最後，只能摸了摸秋雲的頭髮，低聲道，"至於你，你若果願意的話，可以留在我手邊，我送你去認字，以後教你查案，好嗎?"

    秋雲一直黯淡無色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有了一點光彩，不可置通道:"真的嗎?真的可以嗎?我都這麼大了，還能認字嗎?我以後也可以像你一樣，做捕快嗎?"

    沈素年點了點頭，道:"可以的，只要你認真，就可以。"

    秋雲一直陰沉頹喪的臉上忍不住浮起了一絲久違而羞澀的喜色來。

    "我會認真的，我一定會認真的，我可能吃苦了，我什麼苦頭都可以吃。"秋雲目光灼熱地盯著沈素年，肯定地重複道。

    "好，那你這些日子先留在這裏幫忙照看一些這些小孩子，等我想到辦法安置他們後，我就帶你回家。"沈素年承諾道。

    秋雲雙眼亮晶晶的，點頭道:"好，我等你，沈姐姐。"

    沈素年點了點頭，又憐愛地摸了摸秋雲的頭。

    她離開後院後，直接去找了趙豫，趙豫此時正在屋內靜站著，目光有些凝重地落在掛在牆面上的那幅字畫上。

    門雖然沒有關上，不過沈素年還是敲了敲們。

    趙豫扭頭，一見是她，急忙回神道:"是你啊，沈捕快，有什麼事嗎?"

    沈素年走進去，點了點頭，道:"的確有事，我想問問總捕頭，那些婦人毒害丈夫都要被處決，那這些孩子應該怎麼安置纔好?水月村裏頭剩餘無罪的婦人並不多，那麼多孩子，很是棘手啊。"

    她說話的時候，趙豫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臉上，神色莫測。

    "總捕頭?總捕頭?"沈素年說罷，好半響都不見趙豫出聲，不由得拔高了聲音，問道。

    "噢。"趙豫這纔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咳咳兩聲道，"按理說，那些婦人手裏頭沾了人命，都要斬首的。這些孩子，也是可憐，不過安置他們，不是我們六扇門該管的了。"

    這世上那麼多犯罪的人，那麼多流離失所的孤兒，哪裏管的過來啊?他們若是心疼孩子，當初就不應該犯下這樣的錯事。

    這些孩子，沒有了父母，又不能自力更生，不是流落街頭乞討衛生，就是被賣給無兒無女的家庭或是賣去當童工了。

    "總捕頭，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沈素年臉上閃過了一絲惻隱，啞生問道。

    "辦法，倒是有的。"趙豫沉吟了一下，忽然說道，"宮裏頭有掖庭，有辛者庫，一般都是處置犯官家屬的，這些婦人雖然殺了人，不過是被逼迫，也算是情有可原，若是真要安置，可以將她們發配到掖庭裡頭做苦工，將孩子也帶進去，不過孩子進了掖庭，雖然也有一口飽飯吃，不過皇宮裏頭的掖庭，終究是一座牢籠，你覺得呢?"

    他說得不錯，若是進了掖庭，就是罪奴，從此生生世世都是賤籍了，這樣保命的方式，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想要的?

    沈素年陷入了靜默，抬起眼深深看了趙豫牆上那幅字一眼。

    她無法下決定，神色中滿是掙扎。

    兩人靜默了許久，沈素年才慢慢動了動唇瓣，低聲道:"真的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嗎?"

    趙豫微微嘆了一口氣，無奈道:"我說了，這不是六扇門該管的事情，將她們發配去掖庭，已經是最大的善意了。"

    沈素年點了點頭，心裏頭很是沉悶，是啊，不是每個人都像她那樣幸運的。

    她本來也是要沒入掖庭的，甚至要被處死的。

    可是她爹爹，為她留下了一片清明的天空。

    她好好地長大了。她是自由的。

    但是這些孩子，卻沒有選擇。

    "我去牢裡頭問問她們自己的意思，若是捨得孩子一輩子困在掖庭的，就安排他們進宮受罰，若是捨不得的，就將這些孩子放出去，能夠尋收養的就讓人收養，若是沒有尋到的___"

    後面的話，她哽在了喉中，再說不出來。

    趙豫見她神色異常的失落，接過話頭道:"這些小事不需你去了，你好好看看你這個案子的線索吧，這案子要捅到陛下那裏去吧?你要做好面聖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