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知道，我只是__"秋雲的聲音越來越低，目光無神地落在了她嫂子睡的那個房間中。

    只是如果查出了真相，這個村子，肯定也是容不下她了。

    若果真是祖婆婆做的，她恐怕會被這水月村的女人打死。

    沈素年和陸宸卻沒有看到秋雲眼底的沉痛，兩人站在了一處，陸宸忽然開聲道：“你們今天吃的那個湯藥，我翻查過藥渣了，沒有什麼問題，那就說明這個祖婆婆是有醫術的，她會不會真的是在湯藥裡頭下了毒，然後那些人就莫名奇妙死了？”

    沈素年神色冷凝，聲音卻堅定道：“若是下在湯藥中，那也要這些男人生病了，纔會去拿湯藥啊，若是沒有生病呢？而且秋雲說了，有些人是去過外面看病的，可是還是死了，我覺得這件事肯定不會那麼簡單。”

    陸宸接過了話頭：“所以你說，這些人到底是在怎麼死的呢？就連京畿衙門都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難道整個京畿衙門都被收買了？”

    沈素年緊蹙著眉心，道“這個不好說，也許衍清子真的權勢滔天，也許是做得滴水不漏，就像是庫銀一案這般。”

    “所以說還是需要驗屍，才知道死因。”陸宸回道。

    “驗屍？怎麼驗屍？我哥都死了十來天了，屍體可能都爛了。”秋雲提起她哥哥，眼眶頓時又紅了，聲音哽咽道，“還有，我都不知道我哥哥葬在哪裏,下葬的時候，我鬧著要去報案，都沒有看到我哥哥被埋在了哪裏，後來我嫂子去京畿衙門找我，說我得了失心瘋，後來京畿衙門將我趕了出來，我回家後大哭大鬧，我嫂子又將我關在屋裏三日，等我出來，我哥哥喪事早就草草辦完了，我問他們我哥埋在了哪裏，她們也沒有人願意告訴我——”

    秋雲這一番話，令沈素年和陸宸的眉間更沉了，沈素年無言地摸了摸秋雲的頭，低聲道：“別哭了，總有辦法的，不過我們本來是想要半夜去驗屍的，既然你不知道你哥哥葬在哪裏，只有等你嫂子醒過來了。”

    三人陷入了靜默，這一夜，註定是不眠之夜。

    次日一早，秋雲嫂子就朦朦朧朧地起床了。秋雲已經做好了早飯，沈素年和陸宸也坐在了凳子上，等候她一起吃早飯。

    秋雲湊近一看，桌面上放的居然是肉糜。

    “死丫頭，你哪裏來的肉？”秋雲嫂子聞到那粥的香氣，都已經垂涎三尺了，不過還是板着臉質問道。

    “這是陸大哥買的，你快吃吧。”秋雲神色不動，不過到底是小姑娘，沒有見過什麼世面，暗地裏頭還是緊張的，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微微攥緊了手。

    “陸公子，沈姑娘，你們還有一個朋友呢？”秋雲嫂子坐了下來，將碗端了起來，湊到了唇邊，秋雲目光緊張地盯著她，可她卻又移開了碗，忽然問道。

    “他先去外面僱馬車了。”陸宸面不改色地回道。

    秋雲嫂子不疑有他，噢了一聲，開始喝粥。

    見她喝了粥，秋雲一直緊繃的神色才緩放鬆，秋雲嫂子又問道：“你們是今天就要走了嗎？”

    沈素年擱下了碗，淡聲道：“如果沒有意外，今晚應該可以走了。”

    秋雲嫂子只顧著碗中美味，並沒有聽出沈素年的弦外之音來。

    她扒拉扒拉地喝了大半碗粥，秋雲忽然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啞聲問道：“嫂子，我哥到底是怎麼死的？”

    秋雲嫂子沒有想到秋雲隔了幾天，又開始舊事重提了，不悅地擱下碗，先是看了一眼沈素年和陸宸的面色，這纔不耐道：“都說是病死的，病死的！你還要問多少次，每次煎藥都是你自己煎的，你還問我他是怎麼死的，難道還是我害死的嗎？”

    “我哥身體明明那麼好，怎麼可能吃了幾天藥就死了！”秋雲提起哥哥，一直隱忍剋制的雙眼瞬間又沁出了淚水，聲音嘶啞道，“我哥哥自從來了你們家裏，什麼髒活累活都是他乾的，我也給你們家做牛做馬，你為什麼要害死他？”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害他了！你不要說瞎話！”秋雲嫂子有一絲心虛，目光左顧右盼，聲音驀地拔高了幾分。

    “那我哥哥葬在哪裏？你告訴我！我請人來驗屍。”秋雲也站了起來，聲音堅決地說道。

    “驗屍？驗什麼屍！這麼多天，屍體都要爛掉了！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得了失心瘋吧！”秋雲嫂子瞪了秋雲一眼，急忙對著陸宸和沈素年賠禮道，“兩位貴客，真是不好意思，這丫頭自從她哥哥死了之後，就不太正常了，常常胡言亂語，你們不要往心裏去。”

    沈素年緩緩從懷中掏出了六扇門的令牌，放到了桌面上，緩聲道：“我是六扇門的捕快沈素年，接到這位小姑娘的報案，懷疑你們謀害了她哥哥，請你接受調查。”

    秋雲嫂子一聽是捕快，臉色頓時就青了，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指著秋雲道：“你，你個小賤丫頭，你好啊，你居然叫捕快來捉我！你哥是怎麼死的？頓頓藥都是你煎的，你自己不清楚嗎？人都死了那麼多天了，你還報什麼案，我說你得了失心瘋，你還不承認！”

    “我不信！我哥好好的人，怎麼就吃了幾天藥就死了？難道那藥裡頭有毒？藥是祖婆婆開的，難道是祖婆婆下的毒？”秋雲一改平時唯唯諾諾的悶聲葫蘆模樣，拔高了聲音質問道。

    “你胡說八道什麼！祖婆婆開的藥怎麼會有毒！這沈姑娘昨日也喝了祖婆婆的藥，怎不見中毒！”秋雲嫂子一拍桌子，強撐著說道。

    “我不管！必須告訴我，我哥哥葬在了哪裏？我要給我哥哥請仵作驗屍！”秋雲回道。

    “兩位貴客，你們不要在意，這丫頭是得了失心瘋了，我送你們出去吧，這兩日的飯前和住宿錢，我不收了。”秋雲嫂子見秋雲犟了起來，不再回話，反而拉著陸宸和沈素年就要往外面推。

    “這位大嫂，我是捕快，我接到了報案，就要徹查，她說得不錯，她哥哥到底葬在哪裏，請你告訴我們，我們要去驗屍。”沈素年一把拔出了手裡的佩刀，狠狠放在了桌面上，沉著臉道。

    秋雲嫂子這才被嚇住，不敢再胡言亂語了，卻忽然猛地跑了出去，在外面叫囂了起來：“來人啊，快來人啊！殺人啦！官府的捕快要殺人了！”

    她聲音賊大，這麼一嚷嚷，這個水月村裏頭的婦人紛紛都趕了過來，將她家門口圍了起來。

    “怎麼回事啊？這是怎麼回事？”祖婆婆也聞風而來，板着臉上前。

    “祖婆婆，秋雲那死丫頭帶回來兩個捕快，說是什麼六扇門的，他們懷疑我害死了秋雲哥哥，逼著我開棺驗屍呢！我不從，他們就拔刀了。”秋雲嫂子見到祖婆婆，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一股腦地說道。

    “開棺驗屍？”祖婆婆冷眼看著陸宸和沈素年，拔高聲音道，“我們水月村本來就受了神的詛咒，我們村子裏頭的人本來就少，你們還要做這種缺德事，驚擾亡靈，是不是想要我們水月村從此絕代啊！”

    “對啊，死都死了上十天了，還開棺驗屍呢！這屍體都腐爛了！再說死者為大，這樣子不是招災嗎？”

    “對啊，我們水月村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了，還要做這種缺德事，要是秋雲她哥哥回來作祟，你們還能負責嗎？”

    “就是就是！你們以為你們是官府的人就了不起嗎！不準驗屍，趕緊走！趕緊走！”那些婦人被祖婆婆煽動得越來越激憤，紛紛抄起了農具，對著陸宸和沈素年揮舞了起來，要趕他們離開村子。

    陸宸上前了一步，將沈素年緊緊護在身後，雙目緊緊地盯在了那祖婆婆的臉上，甚至將手放到了劍柄上。

    只要控住了那個祖婆婆，這一群無知婦孺不足為懼。

    然而，他剛要動手，沈素年卻按住了他的手，低聲在他耳邊道：“不要動手，這裏說不定有國師的爪牙，若是我們先行對無辜百姓動手，我這個六扇門捕快說不定都得丟了。”

    陸宸這才鬆開了雙手，冷眸凝視著這一群叫囂的婦人，冷聲道：“你們這村子裏頭隔三差五就死了那麼多人，你們難道就不想查清楚嗎？丈夫死了，你們覺得沒所謂，可是你們這裏還有小孩子，這些男孩子，難道他們長大後，你要他們重蹈覆轍這個命運嗎？”

    他這一番話說下來，那些叫囂的婦孺忽然靜默了，俱都將目光落在了那個祖婆婆的身上。

    就在此時，有一個婦人忽然驚聲道：“不好了，有軍隊來了，圍起來了，將我們村子都圍起來了！”

    那祖婆婆的臉色忽然難看至極地看向了沈素年和陸宸，這才驚覺還有一個人沒有在此處。

    定然是那個人搬來救兵了！

    她忽然伸手從懷裏探去，想要放訊號，但是陸宸對這種路數太熟悉了，在她還沒有動手之前，就閃身上前，一把控住了她的雙手，將她控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