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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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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軍訓

    八月太陽很毒,李若黎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防曬霜在臉上一頓亂抹。初一時軍訓是兩手空空地上陣,天氣比今年還要熱,四天下來李若黎曬成了非洲人的膚色。

    李若黎對軍訓教官的討厭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最後一天各個連隊匯演。在等候上場時,教官突發奇想問班上有誰塗了防曬霜。李媽看李若黎曬得太黑了,在最後一天終於想到給女兒塗防曬。李若黎也真是實在,乖乖地舉手。教官說:“你看看你邊上那個女生,曬得比你還要黑,人家都沒塗。”輕蔑地瞥過李若黎,用食指指著她,說一個字就指一下:“沒,教,養。”

    同學的注意力被教官的話語轉移到李若黎身上,竊竊私語著。她一個人臉燒得通紅,雖然面板已經黑到看不出,但她恨不得立刻起身,在眾目睽睽之下飛奔到操場外沒有人的地方,然後大哭一場。

    後來的匯演,李若黎甚至想過故意和教官的指令對着幹,讓教官丟臉。但想想這和集體榮譽相關,於是作罷。

    她白了三年纔算稍微恢復了黃種人的面板。那個教官的長相現在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其實初一很多事情李若黎都記不太清了,唯獨那個教官的臉,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裏。明明最想忘記,卻偏偏記得清楚明白。

    不過,這一個新教官,從顏值上就完全碾壓原來那個。應該會是一個好教官。

    第一天,李若黎就當了第一名。只不過……是暈倒的第一名。

    一早起床就到操場集合,晨跑了十幾分鍾,站了幾十分鐘軍姿。六點的太陽已經在迫不及待地顯示它的威力,加上前一天晚上還有點認床,她睡得並不安穩,兩個因素加到一起……導致總教官叫連隊集合,再站幾分鐘就可以吃飯的緊要關頭,李若黎發現每走一步眼前就變黑一度,還沒走到集合點,她的眼前已經變成了一片黑!頭也越來越暈。

    李若黎內心os:“我不會瞎了吧!”

    身體下意識舉手,喊著教官。教官很快聽到,聲音嚴肅:“誰,什麼事?”,李若黎睜開眼,仍然一片黑暗。循著聲音的方位,朝那邊有氣無力的說:“教官我不舒服。”

    教官看到李若黎,嘴唇發白,是真的難受,語氣變得緩和還有點焦慮和關心,叫來在一邊守著的班主任。李若黎聽到教官說:“你快去邊上休息一下。”對老師說:“這位學生不舒服。”然後對全班說:“之後有事記得打報告。”

    教官說話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但一點不會讓人覺得土氣和不舒服。

    李若黎被姜老師攙著走出隊伍,老師說:“你到那邊草地上坐一會,我去拿糖水。”

    幾次睜眼睛,李若黎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她確信自己失明瞭!

    “我看不見前面,全都是黑的。”聲音很虛,她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

    “我扶你過去。你是低血糖了,喝點糖水就好了。”

    喝完水休息了一會,果然恢復正常。

    回想起來真是神奇的經歷,她還有點慶幸自己居然體驗了失明的感覺!重見光明的心情類似於劫後餘生。

    對深處黑暗的人來說,光明真的是一種奢侈。

    中午回到寢室,12個人中有2個人的被子被掀了。這意味著,疊被子不合格。這兩個人要犧牲中午的時間去學習怎樣疊被子。

    說來慚愧,這兩個人中有一個就是李若黎,另一個是大娟。高中的人了,居然要學疊被子……李若黎和大娟抱著被子羞愧地到操場,看到操場上有上百個學習的人,兩人頓時不覺得羞。

    這就是為什麼一些人做事總喜歡拉幫結派,因為出了事可以一起擔著呀!大家一起丟臉總好過一個人丟臉。

    至少可以安慰自己:你不是一個人。

    教官很無奈,卻還是無比認真地教學。邊疊邊講解,還要說說風涼話。

    “你們都是新被子,要把新被子的空氣全都擠掉,被子就容易定型疊成豆腐塊,知道嗎?……你們真的是,這麼大了疊個被子都不會……”

    喜歡接話的同學迴應:“你們被子查得這麼嚴,還要怪我們疊不好……教官你過分!”

    “就說咯,被子的空氣都擠掉,跟蓋一坨鐵有什麼區別!”

    “你們就是追求表面功夫,被子是用來蓋的,不是用來疊的!疊成豆腐塊又不能吃。”

    教官被逗笑,不再反駁。嘴角上揚,古銅色面板上滲出了汗,在正午的日光下微微閃光。

    李若黎看到,心想:這一點都不像教官,明明更像學長嘛!

    大娟邊玩邊學,一邊跟教官嘮嗑。跟他抱怨“上午軍訓太累了!人都要死掉了!”教官倒溫柔地看著她:“這樣就受不了了?之後幾天會更累的。”

    到夜晚,操場上起了風,夏風很清新,同學們心情舒暢極了。

    李若黎偷偷在隊伍間看教官。他沒戴帽子了,帶上一副眼鏡,大娟小聲說:“教官看上去就像個學生啊。”

    姜老師透露,教官大我們幾歲,在某警官學院讀大一。

    怪不得有點學長的感覺。

    回寢室路上,嚴思婷的媽媽來看她,給她送了一箱特侖蘇。正好看到回寢室的李若黎,嚴思婷的媽媽笑著說:“嚴思婷說你今天被子沒疊好罰倒操場學疊被子去了,”然後哈哈地笑,“還請假了吧,身體不好要多鍛鍊哈。”李若黎尷尬地笑笑,眼光掃過去,看到嚴思婷眼神躲閃,應該是在怪老媽大嘴巴。

    李若黎沒說什麼。畢竟這是事實。

    可她還是感到莫名的酸澀,頭頂上的空氣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重了?

    後來的軍訓生活很快就適應了,過程雖然比較重複單調,但還是有些樸素的快樂。比如練齊步走時,總會一團糟,教官想到讓我們一排一排單獨考察。果然立刻揪出幾位順拐的同學,教官抓耳撓腮就是拿他們沒辦法,畢竟這也怪不得他們呀。

    最後一個軍訓的夜晚,是完全放鬆的時間。教官帶著自己的連隊舉行大合唱。1517的同學唱了一會就開始冒鬼主意,忽悠著教官上了賊船,教官無奈只能唱歌給學生聽。

    教官拿起手機翻了好一陣。

    “那我就唱《背叛》吧。”

    唱完了,破音了好幾處。但唱的好不好其實一點都不重要。同學們說沒聽夠。

    “那我就再來一首《女人的選擇》。最後一首了啊,之後不唱了。”

    然後教官一邊害羞一邊表演,大娟在一邊突然說:“噢~噢~我知道了,女人的選擇是背叛!”

    匯演那天坐在操場,像是坐在火焰山腳下,汗出了一層又一層。教官知道在堅持的學生很難受,一直在安撫他們,告訴他們不用認真站軍姿,他不會懲罰做深蹲了。全年級暈倒的有幾十個,都被清一色扶到樹蔭下坐著。李若黎也想去邊上,聽同學說壓迫後腳跟就可以很快暈,可試了特別久還是精力充沛……她身體這麼好,可為什麼偏偏成了全班第一個軍訓不舒服的人。

    這個標籤本不該給她。

    大娟成功在匯演那天暈倒了。是直直倒下去的,嚇得同學大聲叫教官。教官要其他同學不要管,站在原地不要破壞隊形。

    教官飛一般地衝過去,急得打算公主抱著大娟往陰涼地裏跑。看著的女生小聲說:“哇哇哇,要公主抱!你看你看!”教官聽到了,於是把剛側過來擺成公主抱姿勢的手放了下來。

    最後,用那種戰友之間相互攙扶的姿勢把大娟送了過去。

    大娟對教官懷有不軌之心。這幾天一直在寢室說教官長得帥。某次大娟站軍姿不認真,教官發現了,悄悄走到她背後,跟她說:“認真點。”大娟在寢室描繪成了:教官無聲地走到她背後,側著在她耳邊用低音炮和富有磁性的聲音說“認真點”,大娟還聞到了他身上所謂的“男人味”。

    李若黎看著大娟那花痴樣,笑得合不攏嘴。明明就是汗臭味好嗎!

    在軍訓後,大娟在寢室說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在教官以戰友姿勢扶著她走時,她原本迷糊的腦袋被一陣惡臭刺激,頓時清醒了很多。某個室友思考了一下,說:“你聞到的氣味應該是來自他的腋下。”

    另一個人說:“噢,我知道了~教官有狐臭!”

    大娟回:“啊~我不要喜歡教官了!”

    寢室笑翻。

    李若黎隨即向大娟描繪了教官那天打算公主抱她的情景。大娟聽完十分氣憤:“那些女生幹嘛要說話嘛!本來都要抱成了!”

    “你不是不喜歡他了嗎?”

    “這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教官走之前跟1517班的同學說:“你們都是搞學習的人,未來要成為成功人士……”李若黎從教官的眼神和話裡聽出了疏離的意味——教官覺得自己和他們不一樣,即便年齡只差了幾歲而已。

    教官所在的警官學院的確不算好。但教官為什麼,要把自己和大家分開。

    再後來,班長把教官拉進了班群。教官沒有任何防備,被群裡活潑的孩子哄騙著發了好幾個大紅包。

    教官在一中帶完軍訓後還去了一所民辦高中帶軍訓。群裡問教官“是我們聽話還是他們聽話呀”,教官不能再真心地回覆“你們聽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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