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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再見,懵懂的初中

    中考。

    下午考完最後的英語,李若黎乖乖在辦公室等媽媽處理後續的雜事。

    李若黎掩飾不住開心。唔~從現在開始,她終於只是媽媽了。

    這比中考如何還更重要一點。

    前一天曆史剛考完,朱老師就面帶喜色朝她走來,說:“題目是不是超簡單!好多都是我講過的原題!是不是?”

    李若黎愕然,我沒有印象啊。

    然後一頓調整心態,暗示自己考砸了也無所謂的。心裏其實明晃晃的知道:中考成績高低與是否進培優班有直接關係。誰要自己填了一中呢?

    怎麼形容考完後的感覺?

    就是最後一道鈴響起,腦袋像是被refresh了一般。記了那麼久的政史地突然變得模糊,再看到數學題會不知道如何作答,無論題目有多簡單。

    可能一根弦繃得太久,在配合着演奏完一首華麗的樂章後,它決定光榮的退下。然後斷裂。

    正當李若黎趴在媽媽的辦公桌上發呆時,班上一個胖胖的男同學流著汗在門口喊她。“李若黎,你要不要來幫個忙?”

    李若黎跟著他出去,走到教室門口,看到大約四五個蛇皮袋的裝好了的廢書,還有一堆廢書散在地上,等著收拾呢。

    只剩下幾個同學幫著媽媽在收拾,個個汗流浹背。

    考試結束,大多數人都急著甩開一切趕快去做些瘋狂的事。那些曾日日夜夜被捧在手心的書本現在被“棄擲邐迤”,收拾完就要被當廢品賣掉了。

    李若黎輕輕嘆了一口氣。安靜地加入清書的隊伍。

    那個胖胖的男同學幹得格外賣力和紮實。李若黎會特別關注他一點,但是,不會跟他講話。他也不會主動來搭話。其實這種狀態從兩年前就開始了。

    初一的一堂語文課,老師要大家寫一篇命題作文——那個人。要求寫班上的同學。可以寫同桌,朋友……寫缺點優點都可以。說完還意味深長地加一句:“不要擔心,我不會給別人看的。”

    班裏一時間炸開了鍋——檢驗友情的時候,一般來說,誰佔的份量重就寫誰。有時還隱隱擔心,寫我的人會不會說我的壞話呀?

    李若黎很懵,對著作文字上的標題發了好一會兒呆。提筆:考場是我們初次打招呼的地點,那時有莫名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後來回憶才知道,小學步行回家的路上曾打過照面……

    寫的是凌琳,初一時的好朋友。

    李若黎心裏的真實想法是:寫異性太冒險了,語文老師看到後如果想歪了,然後向老媽舉報自己怎麼辦。還是同性保險,同性的話,就寫玩得最好的。

    寫完了一整篇流水賬似的作文,李若黎如釋重負。

    第二天語文課,語文老師照常講課,閉口不提作文的事。同學們壓根心不在焉,怎麼一點評價都不發表了?這不是語文老師的風格啊。

    講完課本,還剩5分鐘,語文老師心滿意足地露出微笑,說:“看了大家寫的作文,有一篇寫得蠻好,念給大家聽一聽。大家可以猜猜寫的是誰。”

    同學們的熱情都被點燃,班上氣氛熱鬧起來。

    語文老師帶著難懂的語氣開始了作文朗讀。開頭並不明顯,同學們一頭霧水——這寫的誰啊?

    “TA扎著馬尾辮,總是低頭認真寫作業。”同學們抬頭張望,馬尾辮?女生?誰有馬尾辮?

    李若黎心裏咯噔一下,並沒有四處看。

    “TA平時不總是講話,只和朋友走得近一點。TA笑起來很好看,但我從來沒當面對TA見面說過。”

    班上的同學們開始小聲起鬨——表白啊。

    李若黎開始懷疑,是我?可我笑起來也不好看啊?如果是,寫文章的肯定不是凌琳,那麼又是誰寫的我?

    ……

    語文老師越念越聲情並茂,偶爾聽到搞笑的部分,全班都笑出聲。老師好像並沒有注意到班上格調的變化,或者說,並不在意。到最後,李若黎覺得許多雙眼睛看著自己,後背像火一樣燒。

    我?誰寫的?

    一整篇文章唸完,全然是一個小男生對一個小女生的描述,而且,還是一個文筆很幽默實在的小男生。怪不得語文老師會覺得忍俊不禁。

    “大家猜猜看寫的是誰?”老師發問。

    膽大的同學開口:“李若黎!”

    語文老師看看李若黎,帶著詭異的笑:“對,寫的就是李若黎。”

    全班沸騰——有料啊!

    正好下課鈴響,語文老師收拾東西就打算開溜。被半個班的同學叫住:“這是誰寫的文章啊?”

    語文老師裝聽不懂:“什麼?”同學們只好加大音量再問一遍。

    “啊~鄧希寫的。”然後帶著風悄悄地走了。

    留下李若黎在原地愣住。原來是那個胖胖的男孩。

    平日裏語文老師最愛打趣同學,這次也太不厚道了,直接在班上念!可,可為什麼,心跳會變快,腦袋會空白呢?

    李若黎忘了是怎麼上的下一堂課,更沒敢在課間張望尋找鄧希的身影。如果正好四目相對,該有多尷尬。

    再後來,鄧希乾脆破罐子破摔。可能語文老師這樣一鬧,他就覺得乾脆放開了弄吧。但李若黎還是個一點竅都沒開的孩子呢。

    當鄧希趁人不注意想塞給李若黎一張紙條時,李若黎躲躲閃閃,就是不肯接。鄧希尷尬地說:“不是,不是那個。”可李若黎還是沒有接,插了個空就溜走了。

    然後,就是長達兩年的沉默。

    其實兩年裏,李若黎漸漸成長,竟開始好奇那張沒有接過的紙條裡的內容。有時還想衝動地當麵問:你那天要給我的紙條上到底寫了些什麼?

    可是隻有沉默了。

    因為太早,所以不知道處理,讓大家尷尬了這麼多年。

    看著眼前埋頭清書的鄧希,李若黎突然有種時過境遷的感覺。

    時間過得真快啊。

    正好鄧希抬頭,兩人眼神相碰。李若黎忙不迭地移開視線。鄧希隨後低頭清書,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

    所有的廢書賣了700多元錢,李媽給幫忙的幾個同學每人發了一百塊用來表示感謝,囑咐他們早點回家。師生相處,不過三年。未來有幾個會記得你呢。

    回想起來,李若黎的初中好像一直在和自己鬥爭,和周圍的一切鬥爭,以學習的方式。

    中考成績等了十幾天纔出。只打等級,不顯示分數。李若黎沒有辜負所有人對她的期望,拿了全A。

    這樣進一中,纔是真正的名正言順。

    聽說凌琳考了公費師範生。她的未來已經清楚明白。

    李若黎發呆:我的未來,還要看若干年之後呢。

    一中要求女生一律齊耳短髮。這對一直以來長頭髮李若黎來說是一個突破。

    李若黎坐在理髮店的椅子上等待,突然就出了神,想起小學畢業那年剪頭髮的事情。

    媽媽向若黎說了無數次“你把頭髮剪了吧”,在得到一貫的否定回答後,媽媽向爸爸說了這件事。爸爸是不拐彎的性格。一大早,把李若黎叫到自己房間,板著一張臉勒令李若黎剪成短髮,不剪就別回家。李若黎不願意,最後爸爸直接把若黎趕到門外,把門重重一碰。

    李若黎無奈地下樓。對於自己的爸爸,只能說:偶爾覺得好,多數時不好。他不是勤勞溫柔的人,不做好自己的事,卻愛插手別人的事。可是他是爸爸。爸爸對自己說過:“你是我女兒,你就該聽我的。”

    李若黎下意識地就打電話給嚴思婷,約她出來一起去理髮店。嚴思婷也不猶豫,爽快地答應下來。

    嚴思婷的媽媽也陪著一起。看到李若黎愁眉苦臉,問清了緣由。然後說:“女孩子本來就長頭髮好,你別聽你爸的,到時候我跟他說。”

    嚴思婷的媽媽怎麼那麼善解人意呢!李若黎覺得,自己爸媽有嚴思婷爸媽一半好就好了。

    後來,李若黎回家,跟爸爸冷戰。爸爸眼神裡滿是譏諷,語氣也令人噁心,開口:“你就會找藉口,還跟嚴思婷媽媽講啊!”

    李若黎突然產生一個想法:之後長大了,你就自求多福吧,別指望我孝敬你。

    李若黎的價值觀裡,付出和回報應該是對等的。媽媽有時雖然嘮叨和死板,但總歸是在盡力學著做一位母親。但爸爸,沒有怎麼在意過自己這個女兒。爺爺奶奶一直重男輕女,爸爸應該也是。

    剪頭髮的事就在冷戰中不了了之。時間一久,李若黎也不再冷戰。但那種討厭的感覺,是一刻也沒有消失過。

    “來洗頭了。”理髮店的人叫她。

    她從思緒裡走出。這次是自己要剪頭髮了,自願的。

    “你的頭髮比較糙,而且很多,跟你媽媽很像。剪短頭髮的話,可能會很蓬,不定型。如果不是學校要求,我不建議你剪。”理髮師早早地給李若黎打好預防針,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沒事,剪吧。”李若黎也不顧那麼多了。就三年,三年之後就留長頭髮。

    看著頭髮一把把地掉落,李若黎心裏有說不出來的滋味,澀澀的,像吃了一個軟糯但苦澀的柿子。

    頂著不習慣的髮型走回家,脖子一陣涼。沒了頭髮當天然圍巾,還真有點冷得慌。

    李若黎看著藍藍的天,對自己說:看我為你付出了多少,在高中,你記得要給我點面子。

    她微微笑,風暖得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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