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莫名其妙多了兩天的寒假給了大家不小的驚喜。

    李若黎理所當然地窩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終於有時間無所顧忌地看電視玩手機了。

    手機的訊息一直沒斷過。原來初中的班級群裡自畢業後半年來一直挺活躍。

    李若黎在裡面潛水，寒假窩著的時候看到一個感興趣的話題，就直接和劉亦聊了起來，誰想到卻被凌琳硬生生打斷。她發了一句話：你們能不能私聊。

    最後沒有私聊，群裡也因她一句話變得安靜。當然了，第二天又活躍了起來。

    有點憋屈，李若黎開始翻看從前群裡的聊天記錄，看到凌琳一句接一句的訊息。突然想起了初中的事……

    凌琳挺擅長交際，周圍異性朋友也多。

    這也在初一時給她招來一些罵名：

    班上有女生私下裏說“凌琳就是喜歡和男生玩”。

    說直白點就是…水性楊花。

    凌琳自然聽到一些風聲，做出回覆：“女生心思很多，跟宮鬥一樣。男生單純多了。”

    這句話，是所有和男生走得近的女生都會用的藉口。儘管可能的確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但也不能否認，她們就是喜歡被異性包圍和關注的感覺。

    凌琳在班上認了幾個“哥哥”，帶了一兩個徒弟。最後徒弟和哥哥跟她表白，她全都不答應。最讓李若黎震驚的是，他們後來竟然還是好朋友。

    ……

    李若黎明白為什麼凌琳會打斷自己的聊天了。於是嘴角不由得譏諷地向上微微揚了一下。

    其實初中群在慢慢變化的。相比於剛畢業群裡聊得火熱，現在已經收斂了很多。大多數人都開始潛水。

    李若黎越發相信，所有親密關係都會變淡。

    李若黎放下手機，看著天花板，突然有感而發：手機除了傳遞快時代的無聊產物，更多的作用是告訴你一些血淋淋的人世真相啊！

    李媽知道她學習累，前幾天看著她玩也沒有多說一句話。但沒過幾天，李媽一天要說三次搞學習的事。李若黎實在煩悶，但也清楚爸媽只是希望自己有好成績，所以沒也沒說什麼。

    不得不說，教育局失策了。在放假的第二天，也就是學生本該期末考的日子，寒風竟弱了下來，到寒假，天氣其實並不惡劣，只是尋常的冬天罷了。原本預計會到來的暴雪失了約，只有淅淅瀝瀝的小雪花龜速飄落，一整晚才能堆積大約3釐米厚。所以說，期末考試其實是不明不白地被推遲了。

    李媽倒開心得不得了，教育局要求放假，老師的假期跟著變長。工資照樣發，還不用糾結期末評比吶！

    寒假過半，父母開始要李若黎洗碗，曬衣服……李若黎說：“回家時間一久，自己就成了任人差使的奴僕啦。”爸媽說：“你要獨立，鍛鍊自理能力，做家務是女孩子必須會的。”

    李若黎無奈。在寒假作業的量巨多的情況下，她還要承包家務……但想想父母的確挺累，所以也照做。

    反正做不了幾天就要返校了。

    其實放假就是換個地方做作業，老師是真的體恤大家大家在寒假會玩得累，特意佈置許多作業讓大家調節。

    再加上開學期末考的壓力，再想放縱的人都會收起那顆躁動沸騰的心。

    相反，高一的群沒有什麼人講話，半年的相處，而且只是以埋頭學習的方式相處，其實並不能讓整個班團結起來。群裡一個寒假下來，左不過幾十條訊息，都是問寒假作業是什麼。放假那時一堆人等著玩，完全顧不上抄作業了。

    最後兩天極其活躍，都是唉聲嘆氣自己作業沒趕完。其實這裏麵的人也不完全說真話。不然為什麼返校時交不上作業的只有口口聲聲說自己欠好多作業的人的一半呢？

    只有一點點優秀是不希望別人知道的，因為別人是競爭對手，知道你的進度相當於暴露行蹤，一下就被人反超了。

    但當優秀到一定程度，你就是個行走的發光體。這時候，沒有人會介意告訴大家：沒錯，我是真的很不錯。

    寒假，就這樣，結束了。

    李若黎回想自己的寒假生活，驚覺好像什麼也沒做。但即便如此，還是軟軟地癱在沙發上。李若黎安慰自己：該做的作業也都趕著做完了，就多珍惜和沙發在一起的每一秒吧～

    年級部主任放假前說：“這是你們唯一一個相對輕鬆的寒假了。”

    高二的寒假要專心做攻克難點，作業量只會有增無減。高三的寒假免不了補課，剩下的假期怕是也沒有幾天了。

    以高考為藉口就可以理所當然地剝奪學生的假期。高一的學生抱怨就是壓榨他們罷了。

    李爸作為高中老師，知道之後李若黎可能沒有時間回老家，趁著這個寒假帶李若黎回老家過年，看望看望爺爺奶奶。

    李若黎記憶中，爸爸爲了愛來到媽媽所在的城市，雖然是一個省，但要爲了一個人去到完全不熟悉而且方言聽不懂的地方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因為父母工作忙，所以只有寒暑假可以回李爸老家看看，住上那麼幾天。

    老家是偏遠的鄉村。雖然房屋前面是大片麥田，秋天風吹麥浪，空氣中瀰漫稻穀的香，菜園裏栽了果樹，收穫季節可以去摘橘子。冬季還是烤炭火盆，幾天下來洗頭時水都會被染成淺黑色，鼻子一直吸灰，擦一擦都是黑色……迴歸完全田園鄉村的生活，對李爸來說是一種情懷，但對李若黎來說是煎熬。

    農村裏一直吃得原始。過年時最好的餐雖然的確是大魚大肉，但是全是最原始的做法。臘魚就真的只是臘魚加熱了一下，臘肉就是厚切的一大片，白花花的肥肉看著就要滴油下來，魚湯也只加最基本的油鹽……原汁原味在李若黎的味覺感受裡是腥氣和粗俗。

    生理反應吃不下，真的難控制和改變。

    坐在去往老家的車上，李若黎一邊暈車一邊傷感，又要靠吃白菜度日了～

    爸媽倒也理解她，會給她備一點泡麵，餓的時候可以吃。

    剛下車，李若黎頭髮早已在顛簸中變得凌亂。胡亂抓了一下就進了叔叔他們收拾好了的房間休息。暈車有多難受，只有體會過的人才知道。

    李若黎是被樓下的方言聲吵醒的，可能是基因決定她聽得懂土話吧，她從方言裡知道要開晚飯了。於是收拾好床鋪下樓。

    一個叔叔，李爸的親弟弟，透過高考考出來之後去了廣州自己創業，公司與GPS相關。相比於文化水平不高，留在老家的伯伯來說，叔叔一眼望過去就是讀書人，有書生氣而且完全沒有一些老闆的圓滑和油膩。

    叔叔看到李若黎，笑眯眯地開始話家常：“你小的時候我抱著你，你就喜歡玩我的眼鏡，總是用手抓我的眼鏡玩……”

    李若黎邊聽腦海裏邊浮現兒時的場景，只剩下幾個零星的畫面，叔叔抱著她，她好奇用手抓叔叔的眼鏡，周圍人就開始說：“這孩子喜歡玩眼鏡，將來一定是塊讀書的料！”那時什麼都不懂，但能分辨大人的語氣是在讚美自己，於是即便後來對眼鏡早就失去了興趣，她也一直去抓…～

    想到這裏，李若黎有點無地自容地羞愧感。

    自己才那麼小，就學會迎合大人的願望為自己獲得更多讚美了，一點不單純。

    叔叔接著說：“你上高中了吧？那很快就要高考了啊，高考後就好了，大學可有味兒了。高中不要只學習去，多看看其他東西，高中知識不難的……”

    叔叔對她一直真誠和熱心。說的話是發自肺腑的而不是爲了炫耀什麼。可能因為李若黎小時候那些無聊行徑還有父母在她初中時誇張了一點的吹噓和表現欲，讓叔叔以為她很優秀很優秀，就像當年的他一樣。

    李若黎也想像叔叔那麼優秀，可以高考考華科，研究生考中山大學，然後在廣州創業並落戶。

    可是並沒有啊，自己高一就被學科知識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一直匍匐前進，過得一言難盡的悲催～

    李若黎只好笑笑。

    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微笑就好。一般有眼力見的人都不會再贅述下去。

    要是在初三，李若黎一定會自信地直視著叔叔，用眼神告訴他：“嗯，我會的，我會考上好大學。”

    當時還有夢想，也自以為有資本，以為清北壓根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也從沒意識過分數線的門檻。只覺得自己很優秀，至少在周圍人之間是出類拔萃的，清北就是老一輩人掛在嘴邊用來誇自己的一個形容詞，而自己好像真的就如他們所說可以考上。

    而現實是，自己就是個普通人，註定只能平凡地過一生。

    要接受自己的平凡，就是學會直麵一次又一次打擊。不僅僅是成績，還有家人的不信任和親友態度的轉變。

    後來幾天，李若黎卡著飯點出房間，吃完飯立馬回去。在爺爺奶奶家，如果每天外面對的都是麥田，土地，炭盆，其實真的不怎麼有意思。

    農家樂，永遠只有偶爾那麼去一次纔有味。

    而電視那些，李若黎總不能和小孩子搶遙控器，當然也不會委屈自己重返童年看喜羊羊與灰太狼。

    只有房間最安全，那是李若黎在老家找到的唯一一個可以避開煩擾，肆意放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