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星星之火,可以燎原(4)
魏中華正與傑克馬等人攀談,葉子崖攜吳柳莉香前來敬酒。
眾人紛紛起身,說著恭喜之類的吉祥話。唯有魏中華面色沉重,坐在那裏自斟自飲。
葉子崖並不生氣,朝魏中華舉杯示意,“魏中/-校,哭喪著臉做什麼?老子結婚你不高興啊?”
魏中華冷哼了一聲,“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
說著,魏中華起身,給自己的酒杯斟滿酒。
“俗話說得好,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原來我是不信的,可是今日你這隻癩蛤蟆還真吃到了天鵝肉,我這心裏就堵得慌。好吧!人各有志,不能強求,我就祝二位和和美美吧!”
葉子崖、吳柳莉香與之碰杯飲酒。
傑克馬開玩笑說:“魏組長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啊!我倒是覺得葉將軍與吳柳莉香女神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葉子崖說:“謝謝馬上/-校,你們吃著喝著,有什麼需要儘管提。”
魏中華嘲笑道:“葉子崖,你還真拿自己當地頭蛇啦?”
本來魏中華還想說什麼,但是被吳柳莉香的眼神制止了,於是沒好氣地坐回原處,給自己點燃一支菸。
旁邊吳世賢、吳文昌、蔡毅成等人的酒桌。
吳世賢看到這一幕,將葉子崖拉走,“崖仔,我們吳司/-令還等著跟你喝酒呢!快坐,快坐。”
等葉子崖和吳柳莉香落座,吳文昌舉著酒杯站起來。
“今天我是證婚人,沒有老吳徵婚,汀汿兄和阿香就不是合法夫妻啊!來來來,大家共同舉杯,祝他們百年好合,多子多福。”
葉子崖與眾人一一碰杯,不忘朝魏中華投入挑釁的一瞥。
省防軍司/-令吳文昌這天心情不錯,首先是因為二姑吳柳莉香終於嫁給了葉子崖,了結自己一樁心事;其次,是葉子崖居然高看一眼,請他來當證婚人,頗有面子。
在龍巖城,若被葉大顛趴看得起,那是很有面子的事情,走在大街上,都可以趾高氣揚。吳文昌被稱為司/-令,其實只是省防軍第一混成旅的旅長,兵力不少,戰鬥力不高。此次吳家與葉家結成親家,也是他省防軍與龍巖保安大隊的成功聯姻。
利弊明晰,結盟結親,吳文昌怎能不開心呢?
一開心話就多,話一多酒更多。不知不覺中酒過三巡,醉醺醺的吳文昌攬著葉子崖的肩膀,推心置腹。
“二姑夫,今天我必須喊你一聲二姑夫。老吳我沒有喝多,名正言順嘛!阿香交給二姑夫你肯定受不了委屈,這一點我們老吳家是絕對放心的。以後兩家是親家,常來常往,共同進退,榮辱與共,風雨同舟。”
吳柳莉香埋怨道:“文昌,你喝多了吧?不要胡言亂語。”
吳文昌一樂,“哎,怎麼叫胡言亂語?我說的都是真心話。論戰鬥力,龍巖保安大隊比我們省防軍強太多了。我是真眼紅啊!二姑夫以後也得多照顧一下我的部隊,可以到我們省防軍當教官,總教官,所有人,包括我都得聽他的。吳處長,你說呢?”
吳世賢正豎著耳朵聽著,忽然被吳文昌點名,有些不知所措。
“對,司/-令說的對,我們省防軍就需要葉將軍這樣的人。”
葉子崖不以為然,淡漠地說:“開什麼玩笑?總教官?我哪有閒工夫調教你們手下那些窩囊兵!”
蔡毅成插話道:“正因為窩囊才需要您鼎力相助嘛!”
見葉子崖搖頭拒絕,吳文昌轉向吳柳莉香尋求幫助,“阿香,幫忙勸勸二姑夫,拉兄弟一把,好不好?”
吳柳莉香微笑道:“男主外女主內,我可做不了崖仔的主。不過,我也不喜歡總教官的說法。文昌,你若真有誠意邀約,我們崖仔的官銜至少也得是個少將參/-謀長吧?!”
吳文昌恍然大悟道:“對對對,二姑還是向着我。我老了,腦子不好用啊!對,參/-謀長好,回去之後我立即簽發申請提交南京國民政/-府。”
吳世賢附和道:“葉參/-謀長,葉將軍,好啊,好啊!從今往後,汀汿兄不僅是龍巖保安大隊的參/-謀長,還是我們省防軍的參/-謀長,一舉掌控兩軍用兵實權,能者多勞,這纔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嘛!”
葉子崖起身要走,被吳世賢拉了回來。
“別走啊!沒有人開玩笑,吳司/-令已經發話了嘛!”
葉子崖無奈地說:“我沒走。你們先吃著喝著,我去趟茅廁,要不你跟我一起啊?”
“好啊,好啊!我陪您去。”
湖州大旅社位於龍巖城北郊無名湖畔,站在湖邊眺望,但見山戀起伏,湖壑縱橫。
葉子崖與吳世賢走了過來。
環顧周邊山巒,想起大山裏的紅軍部隊,葉子崖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吳世賢察言觀色道:“汀汿兄這聲嘆息不簡單啊!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新娘子吳柳莉香美若天仙,肯定另有原因。”
“什麼原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吳世賢冷不丁說出這幾個字來,讓葉子崖吃驚不小。
葉子崖裝糊塗,“你什麼意思啊?什麼火呀燎呀?有話直說。”
暴躁的語氣裏帶著追問,進一步堅定了吳世賢的判斷。
吳世賢故意賣個關子,東拉西扯道:“汀汿兄,你肯定遇到了難處,現在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只有吳某啦!”
葉子崖說:“你打算怎麼幫我?”
“情報。我是省防軍的情報處長,吳文昌的省防軍能有今天,我們情報處功不可沒呀!”
“從你這裏獲取情報,我拿什麼跟你交換?”
“真誠。”
葉子崖愣住了,“真誠?老子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詞了。”
吳世賢微笑道:“那是因為你沒有遇到合適的人。有些人可以稱之為同/-志,有些人註定這輩子只能做對手。”
葉子崖覺得有幾分道理,點了點頭,“說吧!”
吳世賢說:“汀汿兄故意把婚禮安排在湖州大旅社,就是爲了近距離地接觸這裏的住客,能告訴我,你有什麼發現嗎?”
“力行社也插手了,但是特務處的朱䴉親自出馬,肯定不是爲了蘇聯人。”
“還有嗎?”
“那個茶商有問題,我懷疑他是共/-產黨。”
吳世賢信服地說:“看來汀汿兄確實夠真誠啊!你說的沒錯,據我掌握的情報,力行社特務處朱䴉此次趕赴龍巖另有任務。而假扮茶商的正是紅軍高階將領張墨煜,陪他一起來的,是他的妻子葉曉莉。”
“他們是為蘇聯人而來嗎?”
“不好說,但是如此興師動眾,或許背後有更大的動作。力行社特務處副主任朱䴉、鐵軍精英魏中華、省防軍情報處的江美珍以及假扮茶商的紅軍代表張墨煜已經陸續入住湖州大旅社。蔣軍、鐵軍、匪軍和紅軍的人都來了,再加上你們龍巖保安大隊,龍巖城暗流洶涌啊!”
葉子崖皺眉思索著,遙望遠處的山巔。
吳世賢毫不隱晦地說:“汀汿兄若想護送蘇聯人安全過境,必須另闢蹊徑。”
此話一出,葉子崖驚出一身冷汗。
自己答應老連長方文達以及張雲霄的請求,準備秘密護送蘇聯人過境龍巖,這麼機密的情報,吳世賢是如何知曉的?情報洩密,也就意味著暴露了,雖然自己不是共/-產黨員,但是通共的罪名也足以被判死刑。
葉子崖當機立斷,拔槍對準吳世賢,準備殺人滅口。
吳世賢著急地大喊:“葉子崖,讓我把話說完,再殺我不遲。”
“不用你講,我問你答,問什麼你答什麼!”
“好。”
葉子崖琢磨著說:“這件事情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沒人知道。”
“你想威脅我,還是有求於我?”
“有求於你。”
“老子憑什麼相信你?”
吳世賢微笑道:“就憑我們曾經都是北伐軍二十四師的一員,我也是葉師長手下的兵。”
聽到這句話,葉子崖徹底懵了,持槍的手慢慢放下。
吳世賢繼續道:“南昌暴動之後,我二十四師主力部隊被打散了,半路上我和幾位弟兄被迫接受了省防軍吳文昌的收編。我不知道自己這一選擇是錯是對,但是直到今天,我沒有殺過一個共/-產黨,因為紅軍的身體裡流著我們二十四師的血液。”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老子接受護送蘇聯人過境的任務,你是如何知道的?”
“分析出來的。你與南京國民政/-府督導組的方文達接觸之後,我心裏已經一清二楚了。因為方文達是你的老連長,即便不給張雲霄面子,老連長的囑託你一定能辦到。”
葉子崖苦笑道:“就這麼簡單?”
吳世賢說:“看似簡單,但是你並不知道,我在背後做了多少調查工作。你給我講過的北伐的故事,我發現那是一個謊言,一個顛倒黑白的謊言。你說張雲霄是起義軍,其實你纔是。葉子崖,你隱瞞這一事恰恰說明了一個問題,葉大顛趴對共/-產黨的仇視,其實只是你個人復仇張雲霄的表現而已。”
至此,葉子崖徹底信服了,“你說的沒錯,但我還是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幫我?”
吳世賢說:“因為我的一位戰友,和你有著同樣的遭遇。他叫鄭如峰,曾在紅軍部隊任職,因為發現了張雲霄履歷上的若干經歷疑點,便展開秘密調查。結果你猜怎麼樣?”
“查出什麼來啦?”
“老鄭差點兒被張雲霄滅口,只好做了紅軍的逃兵,和我一樣,苟活於匪軍部隊中混口飯吃。葉子崖,你以為這只是巧合嗎?不,張雲霄纔是罪魁禍首,而你和老鄭都是被他害慘了。”
聽到吳世賢這番話,葉子崖的眼睛溼潤了,不知道是因為同病相憐,還是終於遇到了可以說真心話的人。
“是的,就是這樣。謝謝你,大姐夫。”
“崖仔,雖然時光流逝,但是我發現你一點也沒有變,葉大顛趴的表象下藏著一顆火紅的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希望有一天,你我能攜手走在紅旗招展的隊伍裡,軍帽上的紅五星爍爍發光。”
葉子崖含淚與吳世賢握手,兩隻大手緊緊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