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雲霄的態度異常明確，會議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一名地*下/黨說：“是啊！張團長說的對，我們現在的目的是一致對外，不要在同-//志們中間隨便製造矛盾。”

    另一名地*下/黨說：“黃家輝同-//志的歷史是清白的，這些年從事地下工作，成績有目共睹。不能因為一次被捕，就胡亂懷疑他。我的意見是，儘快恢復工作，畢竟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需要人手。”

    老謝比較固執，堅持說：“我不同意。黃家輝同-//志的問題說不清楚，或許帶來更大隱患。真理只有一個，堅持才能勝利。”

    張雲霄反駁道：“真理只有一個嗎？我看未必。有些同、志曾經說過，戰術不是一成不變的，要學會靈活地運用。老謝，我問你，你認為我們該打運動戰還是殲滅戰。”

    老謝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當然是運動戰，有些同-//志一再強調，要在運動戰中消滅敵人。”

    張雲霄冷笑道：“可是有些同-//志還說過，對敵人，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對於敵，擊潰其十個師不如殲滅其一個師。運動戰是調動敵人、給敵人造成錯覺的手段，而殲滅戰纔是最終目的。”

    老謝無可奈何地說：“張團長，帶兵打仗是你的強項，這跟我們地下工作有著本質的區別。”

    “我看都是一個道理。再說了，我是特派員，按照組織原則，你們必須服從我的命令。老謝，沒有問題吧？”

    “既然張團長執意力保黃家輝，我個人只能暫時保留意見。”

    張雲霄站起身來，舉起一隻手，“好，既然如此，那我們還是舉手表決吧！同意恢復黃家輝同-//志工作的請舉手。”

    眾人紛紛舉手。

    老謝多少有些遲疑，左顧右盼之後，最終也沒有舉手。

    張雲霄說：“多數票透過，黃家輝同-//志即日起恢復工作。現在黃家輝同-//志可以發言了。”

    黃家輝站起身來，朝眾人鞠躬。

    所有人都心情複雜地看著他。

    黃家輝動情地說：“感謝同-//志們的信任，也感謝老謝的提醒。我黃家輝自從宣誓入黨的那一天，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爲了革命事業死又何妨？但是我不甘心啊！我希望自己能活著看到革命勝利的那一天。在保安大隊監獄，面對敵人的皮鞭酷刑，我沒有落淚更沒有後悔，因為我知道敵人的瘋狂只能預示著他們加速滅亡的下場，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我們！”

    掌聲四起，經久不息。

    因黃家輝的隱蔽身份已經暴露，無法回家，只能暫時與張雲霄住在一起。

    入夜，黃家輝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張雲霄卻睡得香甜。子夜時分，黃家輝悄悄溜出房間，並開啟了院門。

    門外有一名值守放哨的地*下/黨同-//志，見黃家輝出門有些意外，上前詢問。

    黃家輝的解釋是，睡不著覺想隨便走走。

    從地*下/黨秘密聯絡點離開後，黃家輝鬼鬼祟祟地來到聚春園酒樓。酒樓已經打烊，二樓的某個房間卻依舊亮著燈光。

    在一名酒保的引領下，黃家輝來到二樓。

    葉子崖和周耀傑正在議事，黃家輝低眉順眼地進了門。酒保離開時，順手把門帶上。

    葉子崖問道：“二姐夫，見到你的同-//志們啦？”

    “見到了。”

    “張雲霄捱了我一槍，他死了沒有？”

    “沒有，但是看上去傷得不輕。你們現在去抓捕正是時機，門口只有一個放風的……”

    葉子崖一樂，“二姐夫，現在形勢有些變化，張雲霄暫時還不能死。”

    黃家輝有些著急，“崖仔，你答應過我，抓到張雲霄，我的過往一筆勾銷。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周耀傑說：“黃家輝啊黃家輝，你想什麼呢？還真打算繼續跟著共-//產-/黨幹嗎？”

    黃家輝懊悔不已，責怪道：“你們騙我！你們騙了我！”

    葉子崖起身，拉著黃家輝落座，親手給他到一碗茶。

    “二姐夫，你放心，我葉子崖答應你的，一定會照辦。事情是這樣的，張雲霄龍巖之行的目的不是護送蘇俄軍事顧問過境龍巖嘛，所以他還不能死。二姐夫也需要繼續給我們通風報信，隨時彙報動向。等我們抓到蘇俄人，幹掉張雲霄，你就徹底自由了。誰也不會知道，你曾經是我們龍巖保安大隊的眼線。”

    葉子崖說著，忽然又想起什麼，補充道：“對了，你抽空回家一趟，跟我二姐打個招呼，別讓她擔心。”

    黃家輝垂頭喪氣地說：“家門口肯定有你們保安大隊的人，我現在還敢回家嗎？”

    周耀傑說：“放心吧！早交代過了，他們不會為難你。”

    黃家輝一聲長嘆，端起茶碗喝茶。

    葉子崖敲了敲桌子，低聲道：“好了，二姐夫，現在我們再來覈對一下情況。蘇俄軍事顧問即將過境龍巖，下榻地點是位於龍巖北郊的湖州大旅社，不會有錯吧？”

    “沒錯，就是湖州大旅社。”

    “張雲霄也將出現在湖州大旅社，與之接頭？”

    “對，張雲霄是紅軍總部的特派員，龍巖之行的目的就是護送蘇-//聯軍事顧問安全抵達中央蘇區。”

    葉子崖琢磨著說：“耀傑，我們的人必須提前埋在湖州大旅社。”

    周耀傑說：“是，我馬上安排。湖州大旅社的任何風吹草動，我們都必須在第一時間知曉。”

    “湖州大旅社靠近北郊，也更靠近共--/匪主力九團的地盤。這樣的安排顯然有備而來。張雲霄的計劃是，即便蘇俄人暴露了行蹤，他同樣可以在最短時間內進山，不得不防。”

    周耀傑分析道：“可是……如果我們提前在北郊佈置兵力，勢必打草驚蛇。若蘇俄人放棄湖州大旅社，另選接頭地點，我們又要多費一番周折。”

    葉子崖說：“那就不要輕舉妄動。儘量多在湖州大旅社安插我們的人，等他們自投羅網！”

    黃家輝返回時，張雲霄已經醒了，坐在床頭抽菸。

    “張團長，你怎麼不睡啦？”

    “你不也睡不著嘛！剛纔去哪兒啦？讓我來猜一猜。”

    黃家輝有些心神不寧，撿起桌上的菸捲塞到嘴裏，手哆哆嗦嗦，火柴幾次劃不著。

    張雲霄見狀，將自己手裏的菸捲遞過去，給他借火。

    “老黃啊！你剛纔應該是去見了一個人……”

    黃家輝沒有搭腔，心砰砰直跳。

    張雲霄繼續說：“是一個能決定你前途命運的人，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對葉家也很重要，我沒猜錯吧？”

    張雲霄笑眯眯地看著黃家輝，從他手裏拿走自己的菸捲。

    黃家輝冷汗直冒，緊張吞嚥著口水。

    張雲霄嚴厲地說：“黃家輝，你膽子不小啊！未經我的批准，居然敢擅自行動。說！你揹着我揹着組織，都做了什麼？！”

    黃家輝嚇了一跳，菸頭脫手掉在地上，差一點就要下跪了。

    張雲霄突然哈哈大笑，指著黃家輝說：“瞧把你嚇的，還真做了虧心事啊！老黃，我告訴你啊！回家看看，人之常情。換成是我，剛剛脫離了危險，肯定也要在第一時間給老婆報個平安。”

    黃家輝這才長舒一口氣，“張團長，你嚇死我了。”

    張雲霄關心詢問道：“怎麼樣？家裏都挺好的？”

    黃家輝無奈地說：“還能怎麼樣？落埋怨唄！我老婆這些年一直瞧不起我，這下可好，連家都不讓回了，讓我暫時到福州避避風頭。”

    “她那是關心你嘛！哎，你回家的時候，你們家附近有沒有發現保安大隊的眼線？”

    “有，我是跳窗戶回的家。”

    張雲霄愣了一下，朝黃家輝投來一個懷疑的眼神，“老黃，你一定有事情瞞著我。”

    “沒有啊！”

    張雲霄冷笑，一語雙關地說：“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不管你是為誰做事，都要注意分寸。尤其是不能壞了我的大事。否則我張雲霄可是翻臉不認人啊！”

    黃家輝不明所以，懷疑張雲霄在試探他。

    “張團長，你這話我有些聽不懂了，如果你覺得我這個人靠不住，我可以馬上搬走，絕不在你面前礙眼。”

    張雲霄不屑地說：“你不會走的，因為你肩負重任，他要求你必須留在我身邊。”

    黃家輝有些抓狂了，“張團長，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明確地告訴你，我張雲霄不顧其他同-//志的反對，執意恢復你的工作，是有著特別的用意。”

    “什麼用意？”

    張雲霄點燃一支菸，悠閒地抽上一口，“聽說過蔣幹盜書的故事嗎？有時候打敗敵人的不是我們，而是敵人自己。老黃啊！我需要有人給他傳遞情報，這樣的話才能確保計劃順利實施。”

    “我給誰傳遞情報？”

    張雲霄的話半真半假，讓黃家輝一時難以辨別，索性步步追問。

    “老黃，我的話已經說的夠明確了吧？你真想聽到那個名字嗎？如果我說出那個名字，我敢保證他會要了你的命。因為你一旦暴露了，便已經失去了作用。所以，還是難得糊塗吧！你我心知肚明就好。尤其是不能讓他知道，我已經猜到了你的特殊身份。”

    “什麼特殊身份？你在胡說什麼？”

    張雲霄掏出手槍放在桌上，盯著黃家輝的眼睛，惡狠狠地說：“那就說的再明白些吧！如果讓同-//志們知道你是龍巖保安大隊的眼線，後果將會怎樣，你心裏最清楚。”

    黃家輝身體搖搖晃晃，咬牙堅持著沒有倒下。

    “這是污衊！這是無中生有的誹謗！”

    張雲霄沒有搭腔，舉槍對準黃家輝的腦袋。黃家輝已經決定破釜沉舟，毫無畏懼地與張雲霄對視。

    “開槍吧！打死我，看看我黃家輝的血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開槍啊！你開槍啊！”

    張雲霄冷笑，微微扣動扳機，最後一刻卻突然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