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程歡一手探進了懷中，掏出他那半片十分乍眼的銀色面具，叩在了自己的臉上，隨後才抬起頭，對著百里清顏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露出那兩顆小小的虎牙，彷彿當真十分乖巧的模樣。

    他自然是猜到了她趁夜偷跑是要去與誰會面，所以纔會跟出來的。

    “我……又不會丟。”百里清顏有些無語，只覺得眼前的人年紀不大，操的心倒是不少，也許是因為來南鳳國之前義父對他的囑咐，可他未免也太盡職盡責了吧？

    其實不必的，尤其是在今日，她還約了君子卿……

    “我可以保護好自己的。你先回去好了。”百里清顏說著就要轉過身朝那邊繼續走去。她的武功還沒有廢物到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吧？

    只要不是深宮女人之間的那些七擰八拐的勾心鬥角，她無論怎麼說，也能跟對方硬碰硬的拼一下——

    就算再不濟，喊救命的能力她總是有的吧？

    “不要……”見眼前的人轉身要走，程歡幾乎是下意識的去抓百里清顏的手，連帶著聲音都有些沒有底氣。

    不過他的動作還是晚了一步，只抓住了百里清顏的一片袖角。

    百里清顏頓住腳步。

    程歡也將那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走字卡在了喉嚨。

    彷彿是一個沒有要到糖塊吃的小孩子，纏著大人不準走，非要買到自己想吃的糖塊方纔能罷休。配上程歡這張人畜無害滿是單純的臉，竟莫名的顯得有些委屈巴巴。

    百里清顏望著程歡，表情驟然變得有些詭異，似乎不能夠相信，這般委屈柔軟的語氣居然會是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的。

    程歡扯著她袖角的動作也不由一僵，隨即又默默的鬆了手，彷彿是爲了找回面子般訥訥道：“我……不認路。”

    這話說的很勉強，別說百里清顏不信，就是程歡自己也不會相信的。

    百里清顏的眉心一跳，扶額道：“……程歡，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該學會自己找回去的路了。師姐這邊還有事情，就先走了哈！”

    說著，百里清顏擠出一個十分浮誇的笑意，將那扯著她袖角的手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掰開，轉身便擠進了人群中。

    程歡的唇角動了動，被甩掉的手再次抬起想要抓住些什麼，卻是徒勞的僵在了空中，隨即又虛握成了拳。

    “……夜裏涼。”程歡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哽在喉嚨裡半晌的話終於說了出來，卻是無比的沙啞，剛一出口便淹沒在了人群中，甚至連他自己都聽不太真切。

    程歡將那尷尬撲了個空的手默默垂下，微微偏過頭望向肩頭那厚重的有些多餘的披風。

    至少，將披風帶走吧。

    目光落在那已經在人群中消失的無影無蹤的身影的方向，程歡彷彿微微嘆了一口氣，又向前擠了過去。

    人潮擁擠的好處就是誰都走不遠。

    明明只是多走了幾步，卻如同相隔千山萬水海角天涯。

    程歡追不上百里清顏，百里清顏自然也沒有等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