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軍犬！？”

    在看到那條軍犬衝出來的身影之後，“東哥”嚇得趕緊縮回了身子，“媽的，這回不好辦了！”

    鄧仕龍沉著臉，身體並沒有轉過來，而是繼續衝着“東哥”躲避的那塊碎石，同時被牛牛拉拽著往李翔那邊走去。

    “仕龍，你、你怎麼會來？”

    “恩。”鄧仕龍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並沒有直接回答什麼，不知道他是聽清了還是沒聽清，感覺注意力在這個時候並不是很集中。

    李翔知道大花的事，即便震驚於鄧仕龍的支援，但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仕龍！掩護我！”

    “咔嚓！”李翔卸下彈匣便準備往上衝。

    鄧仕龍卻沒有對此有什麼迴應，而是拉著牛牛就往上跑：“排長，你掩護我吧。”

    “什？……哎！仕龍！你、你別去！可惡，李楠，掩護！”

    李翔正在換彈匣，自然是沒有鄧仕龍那準備工作充足的。他想拉住鄧仕龍，但這一伸手，不過是拽住了鄧仕龍的衣角。在鄧仕龍身上，他感覺到了非常壓抑的一面，那種感覺就像是“報血仇”一般，讓李翔覺得不寒而慄。

    “仕龍，你……哎！”

    牛牛知道在那塊碎石後面藏著敵人，而且他身上的味道，和大花葬身地的味道非常像，所以這個時候牛牛亦是激動地拉著鄧仕龍，似乎想再次把脖套掙脫開來似的。

    “牛牛！冷靜！”鄧仕龍拽著牽引繩，勒緊了牛牛的脖子，“我知道你著急，但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急！”

    牛牛雖然停止了掙脫的動作，但口中仍舊發出了“唔唔”的低吼聲，靜靜地等待著後面的命令。

    “大東，你他媽的給我……死！”鄧仕龍從中坡衝出來，抬槍便對準了碎石後面的那個身影。

    “東哥”根本就像不到鄧仕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衝過來，現在他可謂是“腹背受敵”，看到鄧仕龍的身影之後，他沒有時間做出任何動作，如果從碎石後面衝出來，則會被李翔他們攻擊，但是不出來的話，肯定也會被鄧仕龍所擊中。

    “不……”

    盯著鄧仕龍抬槍的動作，“東哥”第一次有了“死亡”的感覺，雖然他和鄧仕龍距離才20米、根本看不清那黑洞洞的槍口，或者說那槍口在“東哥”看來不過是一個猶如針孔的黑點。但就是這個黑點所散發出來的死亡氣息，已經鋪天蓋地地籠罩了過來。

    “不、不、不！”

    “咔……咔！”

    “什麼！”鄧仕龍按下扳機之後，這手感的反饋讓他心中一涼，“卡、卡殼！？”

    他的第一反應是蹲下趕緊取出卡殼的子彈，但是想到了大花那條帶血的牽引繩，鄧仕龍並沒有鬆開手，他怕的就是牛牛衝敵人撲過去，這樣的話牛牛也會冒生命危險！

    所以反應極快的他竟然在原地愣了半秒，這才單腿跪下用右手抽拉起了槍膛來。鄧仕龍的這個動作，不僅僅嚇壞了在後方掩護的李楠，更加是讓“東哥”心頭一震。

    “龍哥！？”

    “沒開槍？機、機會！我的機會！”

    在這一瞬間，“東哥”沒有等到原本應該到來的子彈，卻是等到了鄧仕龍的下蹲和解放軍戰士的驚呼，這兩個情景合在一塊，那就只說明一個問道：“他卡殼了！”

    李楠和“東哥”相比，可謂是小巫見大巫了，就在他喊出“龍哥”之後的半秒鐘之內，“東哥”就動了！

    只見“東哥”從碎石後面衝出來，兩把槍對著李楠就掃了過去！如果這個時候是李翔在負責掩護，絕對會和“東哥”正面剛！要知道“東哥”是一個行進狀態，並且用的還是手槍，射擊精度絕對會大幅下降。而李楠用的是衝鋒槍，目前還是跪姿狀態，無論從何種角度來說，“東哥”都不會是李楠的對手。

    但李楠差就差在，經驗。

    他是在回頭看鄧仕龍的同時聽到“東哥”這邊發出了槍響，所以在本能促使下，他的第一反應並不是扣扳機，而是趴下往旁邊滾了過去，以躲避兩把手槍的火力壓制。

    李翔正在往下搬傷員，聽到李楠的叫聲之後還沒來得及回頭，便看到了“東哥”起身射擊的樣子，他便一個撤步大吼道：“開槍！李楠！你、你躲什麼！哎呀，咔嚓……突突突突！”

    等李翔拉下槍栓掃射過去的時候，“東哥”已經拉著徐頭的手，閃身衝上了最後一個拐彎處。

    “媽的！李楠！你、你、你……上上！”

    鄧仕龍同樣沒有想到，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明明能一槍幹掉“東哥”，但是子彈竟然剛巧卡了殼！待他卸下子彈之後，“東哥”已經不在視線範圍內了。

    “壞了！牛牛！”

    “汪汪汪！”

    “咱們上！”

    見到鄧仕龍拉著牛牛往上跑，李翔立即仰頭大叫道：“仕龍！小心埋伏！等我們！”

    其實剛纔李翔的這一串射擊是命中了“東哥”的，徐頭拉著“東哥”進入最後的上坡段之後，赫然看到了他那左肩頭的一大片血跡，“老大！你中彈了！”

    “啊？”在死亡恐懼的籠罩下，“東哥”早已忘了疼痛，他隨即摸了摸左肩膀，的確發現滿手都是血，但他的肩膀卻一點都不疼，“這、這是我的血？”

    “老大！是耳朵！”

    “耳朵？”

    “東哥”本能地摸了摸左耳，在的耳垂被打掉了一半，被自己的手一捏，鮮血順著他的手腕便留到了袖子裡，“唔！沒事！沒中彈，是擦傷，快走，快！”

    “老大？這麼好的位置，咱們跟他們幹吧！”

    這“紅石溝”的結構就是這樣，最後一個拐彎處的上坡是個死角，只要兵力、火力的差距不大，那麼進攻方根本就打不上去。如果按照“東哥”以前的套路，絕對會在這裏設伏和戰士們來上一場，但這一次，他還是選擇了“撤退”。

    “界碑就他媽在眼前，打個屁啊！快點跑！”

    其實“東哥”想過要埋伏的問題，但是這個想法只是冒出來了一剎那，就再次被他否定了下去。因為他能想到設伏，解放軍肯定也可以想到。與其在這裏和戰士們“硬剛”，不如利用這個心理特點做掩護。

    “現在打沒有意義！快點走！界碑就在眼前！”

    “啊……好！”

    當然，“東哥”的計劃原本是可以實施成功的，如果是李翔緊跟在後麵，絕對會小心翼翼地進攻，這就會給了“東哥”充足的逃跑時間。

    但“東哥”這時早就忘了，跟在他身後的並不是李翔，而是鄧仕龍和牛牛！

    鄧仕龍深知“紅石溝”的地形道路，在來的時候他就想從小路抄近道上界碑，但是那樣的話會耽誤十五分鐘。在不知道“紅石溝”戰況的前提下，耽誤這十五分鐘很可能就已經誤了戰機，所以他沒有抄近路，而是直接沿大路跑過來的，就這還被“東哥”跑出了視線範圍。

    他知道“東哥”是個狡猾到極致的老狐狸，這個位置的確有機率會被伏擊，可是他並不在意，因為牛牛存在的意義，就是爲了應付現在這種情況。

    “牛牛！找找，人呢？在不在，在不在！”鄧仕龍背靠著巖壁，使勁拍著牛牛的屁股。

    “汪汪！”

    牛牛低著頭聞了聞，而後又抬起頭使勁嗅著空氣中的氣味，過了五秒鐘之後，它立即挺起身子往前嚎叫了起來，“嗷嗚……汪汪汪！汪汪！”

    “好樣的！走！”鄧仕龍見到這個動作，拉著牛牛便往前衝。

    而緊跟在後麵的李翔看到鄧仕龍毫無方法，即刻大叫道：“停下，仕龍！小心埋伏啊！”

    不過鄧仕龍沒有回頭、更沒有停下，而是在牛牛的帶領下快速衝上了丘頂。

    “仕龍！小心！哎呀，小心啊！”

    短時間內被“東哥”連續擺了三道，李翔已經忘記了牛牛存在的意義，他此時腦子中想的全是“如何擺脫大東的埋伏”，他不想再看到隊員們有受傷的情況發生了。

    “排長，有牛牛！龍哥肯定是把上邊‘排’了！”

    直到李楠提醒，李翔才反過未來，“哦對！我忘了！快，走！快！”

    雪越下越大了，原本只是小小一朵的雪花，現在也變的“毛茸茸”的。在西北風的吹刮之下，“東哥”感覺臉上被打的生疼，鞋底也“蹭蹭”的粘了很多表層積雪，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到。

    “老大！快起來！”

    “媽的，這個季節……竟然、竟然會下雪，槽！快走！”

    當鄧仕龍牽著牛牛拐上去的時候，“東哥”距離界碑只有區區十五米了。牛牛聞到了“東哥”的氣味後，它就像是一隻餓了好幾天的獅子，突然暴起的力量將鄧仕龍拽的差點摔倒，可是鄧仕龍依然不敢放開牽引繩的手。對方手裏有槍，在這光禿禿的山頂，軍犬的威懾作用將會被明顯剋制。

    而且鄧仕龍不能再失去牛牛了，在這種狀態下，他不敢賭！

    “跑？我特麼讓你跑！”

    雖然單手持槍非常的不穩，但在這麼緊要的關頭，鄧仕龍仍然克服著牛牛的拉拽，用肩膀使勁頂著槍托，衝着遠處的身影便扣下了扳機！

    隨著一串槍響，“東哥”先是猛地一推徐頭，將兩個人分開來，而後緊緊貼著地面，匍匐爬向界碑的位置。

    “跑？跑啊！跑啊！”

    鄧仕龍架起槍，也不再仔細地瞄準，他對著“東哥”和徐頭的背影便是一通掃射！

    兩發子彈打在了“東哥”肩頭的位置，疼得他爬的更快了！“東哥”以前中過彈，所以他十分清楚中彈是種什麼感覺。雖然左肩傳來了炸裂般的劇痛，但是這種疼痛更像是穿透傷，他活動了下左肩膀，發現骨頭和肌肉裡並沒有“卡”著什麼東西。

    看著“東哥”肩膀那血粼粼的顏色，徐頭厲聲喊道：“老大！你、你中彈了！”

    “沒事！走走！快走啊！”

    鄧仕龍一步步地往前走，在“東哥”的餘光看來，就像是死神降臨般那麼壓抑恐懼！當鄧仕龍換好彈匣、架起槍、重新瞄準了“東哥”腿部的時候。肩膀卻突然被人一拉，打斷了他的繼續瞄準。

    這個阻止鄧仕龍開槍的不是別人，正是李翔。

    “排長？”

    “不能開槍了！仕龍！快上！”

    鄧仕龍挑著眉，並沒有動，而是重新架起了槍，“為什麼？”

    “哎呀！你、你不看看這是哪？鄰國的哨兵會被吸引過來的！不要開槍！”

    “他們還沒有過界碑。”

    “不行！”李翔甚至於堵住了鄧仕龍的射擊路線，同時對李楠命令道：“愣著幹嘛！快去！別讓他們過‘線’！”

    “汪汪汪！”牛牛的叫聲比剛剛要更加焦躁，因為鄧仕龍的氣息明顯變了，並且敵人的身影在漸漸變遠。那個氣味是在大花現場遺留過的氣味，牛牛絕對不會放“東哥”離開這裏。

    “東哥”雖然受傷了，但是徐頭並沒有被鄧仕龍打中。他看到後面的解放軍沒有開槍，便想都沒想，掏出懷裏的手槍衝着李楠就打了過去！

    李楠以為“東哥”和徐頭都中彈了，自然是沒有什麼防備，見到徐頭轉身掏槍的樣子，李楠驚訝之餘一個前撲撲倒在地，即時滾到了一旁。

    聽到了“砰砰砰”的槍聲，李翔亦是壓著鄧仕龍的肩膀趕緊蹲在了地上，“靠！趴下！趴下！”

    “混蛋！”這個時候鄧仕龍現實重新瞄準向了“東哥”，但十分遺憾，“東哥”的手已經扒著那層薄薄的雪地翻過了界碑，而鄧仕龍右移瞄準徐頭的時候，則再次被李翔給撲倒攔了下來。

    “仕龍！你瘋了！”

    “他還沒有過去！沒有過去！瘋的是你！”

    鄧仕龍一腿踹開李翔，轉過身就瞄向了徐頭，可是徐頭在“東哥”的拉拽之下，是連爬帶滾地栽了過去。

    “混、混蛋！混蛋！”

    鄧仕龍的食指已經使了一半的力，再稍微用一點勁，這子彈就要打出去了。可是在這個時候，即使李翔沒有山前阻止，他也不能再開槍了。“東哥”和徐頭已經躍過界碑之外，鄧仕龍沒有任何理由說服自己的內心開槍！

    看著“東哥”就立在界碑對過盯著自己的樣子，鄧仕龍心中立時嘔出了一口血，“唔呃！”

    見到鄧仕龍冷靜下來了，李翔這才放心的爬了起來。但這個時候，鄧仕龍和李翔都忽略了一個大問題，那就是鄧仕龍手中的牛牛！

    在鄧仕龍嘔出這口血的時候，他覺得胸口像針扎一樣疼，可是右手又握著槍，只能用左手去攥緊胸口。而左手腕那綁著的牽引繩又太緊了，他便先用牙解開了牽引繩。

    這一解不要緊，牛牛衝着界碑便衝了上去！

    鄧仕龍想叫“不要去”，但是他一口鮮血吐在地上，嗓子眼當即便被嗆了一口。李翔撲向牽引繩，但還是被牛牛先一步衝了過去，他除了一把薄薄的雪土，卻什麼也沒有抓到。

    “牛牛！回來！不要去！”

    解放軍，服從命令為天職。

    但是牛牛並不懂這個道理，它以為鄧仕龍是在讓自己去抓捕敵人，所以在得不到鄧仕龍的命令之前，它絕對不會停！

    “牛……唔咳咳咳！”鄧仕龍瘋狂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口，希望把這口血壓回去，“牛牛！回來！”

    聽到鄧仕龍這嘶啞尖銳的叫聲，牛牛真的停止了跑動的四肢，扭頭看了鄧仕龍一眼。而就在鄧仕龍伸手示意牛牛回來的瞬間，“嘭”的一聲，牛牛身體一跳、一顫，便“嗷嗚”地躺在了血泊之中！

    “牛牛！我、我槽你媽！”

    鄧仕龍抄起槍，他也看不清是誰開的槍，抬起手就要往界碑那邊瞄準。但李翔卻再一次地站在了槍口之前，厲聲大吼道：“仕龍！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啊！”

    在界碑處開槍，這不單單是原則問題，這是國家主權問題，是生命的真諦，是信仰！李翔絕對不會允許鄧仕龍開槍，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能朝著界碑的方向開槍！

    “仕龍！放下！”

    “閃開！給我閃開！”

    但李翔卻不為之所動，“把槍放下！放下！”

    “他們打死了牛牛！你看不見是嗎！你他媽是不是看不見！”

    “那也不行！給我把槍放下！”李翔攥住鄧仕龍的槍管，猛地往天上一臺，“絕對不許開槍！不許！”

    “排長！”

    李翔聽著鄧仕龍那喉嚨當中噴出了血沫的聲音，他何嘗不痛苦呢？而“東哥”和徐頭也沒有再這裏逗留，他們看到解放軍戰士沒有開槍，便不再“挑頭”，而是順著下坡往藏身處滾去。“東哥”和徐頭的笑聲就像無數把尖刀，猛烈的插在了鄧仕龍和李翔的心坎上。

    “排長！排長！排長！”鄧仕龍連吼三聲，他知道現在再開槍已經晚了，因為視線範圍內，界碑那邊已經沒有了任何身影。他這麼吼，就是不理解，為什麼李翔在這種極端情況下仍然信守原則。

    “仕龍！”李翔的眼淚鼻子驟然間流了一臉，“就算是我兒子死在那裏，我也不會開槍！我不會！”

    “排長！你、你……啊啊啊啊阿！”面對說出這種話的排長，鄧仕龍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反駁，他直接扣下了扳機，衝着空中便掃射了出去。

    而這個過程中，李翔始終抓著槍管，忍著灼烈的熾熱，就是不撒手！

    那界碑，就是他為人的底線、就是他人生的底線、就是他信仰的底線！

    無論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原因任何情況，他都不會開槍，也不會允許別人開槍！

    “排長！排長！排……”

    鄧仕龍沒有喊出後面的話，甚至於連去救牛牛的力氣都沒有。兩眼一昏，當場便倒了下去。

    “仕龍！媽的……仕龍！仕龍！你、你……哎呀！”李翔知道鄧仕龍是急火攻心，所以沒有在這裏治療鄧仕龍，而是優先往界碑那跑，他要立即檢查牛牛的傷勢。

    “嗯？還有脈搏！牛牛，牛牛，能聽到嗎！牛牛！”

    “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