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平挨着局長罵的同一時間，石隊長已經回到了刑警大隊，他連停電的報告看也不看，徑直就往三樓的實驗室走去。實驗室雖然是“技術科”的負責部門，但秦超作為技偵科的技術員，所起到的作用就是成為“技術科”與“執行隊”的紐帶，所以很多時候他並不在技偵科辦公室內，通常會在實驗室或者分析室找到他的身影。

    刑警大隊的案子很多，除了追捕越境團伙這件事之外，醫學院的中毒事件、商業區的持刀砍人事件、博物館的文物失竊都是技偵科需要忙的，所以秦超自然而然的是會出現在實驗室了。

    剛出走到三樓的樓梯口，便有路過的警員跟他打起了招呼。

    “石隊長，您回來了！”

    “恩，秦超在實驗室嗎？”

    “秦隊長？他不是去開會了嗎？”

    另一名警官立刻打了他一下補充道：“秦隊長開什麼會啊，科長以上的纔開呢！”

    “哦哦，對，我忘了。那應該在吧，我也不清楚。”

    石隊長笑著擺了擺手，“行了，你們去忙吧，我去看看。”

    實驗室處於在三樓走廊的盡頭，它並不是一個單獨的辦公室，而是由八間屋子共同組成。石隊長雖然是刑警大隊的執行大隊長，但是他並沒有實驗室的密碼，每次來實驗室也是需要別人給開門。

    “石隊長好！”

    見到石隊長過來了，迎面走來的警員們都紛紛跟他打著招呼，這時石隊長正好看到了一名正在關實驗室大門的警員，便揮著手跑了過去：“哎？別關了別關了！”

    “嗯？石隊長？隊長好！”

    石隊長扒住門框，以防這彈簧門合上，“恩，秦超在嗎？”

    “哦，秦隊長在319呢，正在覈實指紋資訊。”

    “那就好，你忙吧。”

    “是！石隊長！”

    秦超是一個比較“悶”的人，他有點像是科學家的樣子，比較擅長坐在電腦前科研專攻，並不擅長和別人打交道，所以他非常享受在實驗室調查案件的過程，因為這裏很“安靜”，他可以專心地去工作而不被打擾。

    在被石隊長叫出來之後，秦超一路都在想自己是不是犯什麼錯了，畢竟石隊長的表情看上去很不和善。進了辦公室之後，雖然石隊長讓他坐下，但秦超甚至於連軍姿都不會站了，他愣在原地、雙手使勁拽著褲縫，看上去十分緊張。

    石隊長見他這個樣子，立刻便認為他知道什麼秘密，甚至有可能是趙平的“同夥”！石隊長沒有直接進入主題，而是把茶缸往前一推，緩緩說道：“小秦，幫我倒杯開水，謝謝。”

    “哦！好，好！”

    秦超沒有先去接杯子，而是扭頭環顧了一下熱水器的位置，他看到那上面沒有亮著燈，便知道熱水器肯定沒插電，便正過身說道：“石隊，您那熱水器沒插電，稍等一下。”

    “呦呵，觀察力挺強的嘛。”

    “應、應該的。”

    可就在秦超彎腰去拿杯子的時候，石隊長突然往前一探身子，伸手就抓住了他的右手腕，“秦超！”

    “哇啊！”秦超被嚇了一大跳，猛然縮回的右手還把茶杯給打翻在地，“啊，石隊長，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石隊長擺擺手，陰沉著臉問道：“你為什麼這麼緊張？”

    “我、我、我沒有啊。”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啊？石隊長，沒有沒有！真的沒有！”秦超連忙解釋道。

    “那你為什麼這麼焦慮！”

    “我、我、我！石隊長，我就是、就是因為不知道犯了什麼事，所以有點怕。”

    “哼，你沒犯事怕什麼？有什麼可怕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現在這個樣，那就是有事！趕緊說！”

    想不到石隊長說翻臉就翻臉，秦超急地都快哭出來了，“石隊長！我、我真的沒事！我真的沒事啊！我就是、就是不善於跟人交流，所以、所以我很怕和領導接觸的。”

    “很怕和領導接觸？那你和趙科長在一塊怎麼沒事啊？”

    “趙科長……剛開始的時候也這樣，後來時間長了，習慣了就、就沒事了。”

    “真的？”

    “真、真的！石隊長！您平常總罵人，所以我心裏特害怕您，真的……”

    石隊長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大資料夾，那裏麵全部都是警員們調來大隊的個人檔案，翻到了“Q”的那個欄目下，石隊長找到了秦超的檔案便抽了出來。

    “我還有什麼讓你害怕的，說說看。”

    “這、這我咋說啊。”

    “哎呀，我讓你說你就說！”

    秦超不知道石隊長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在被吼了一句之後，只能低著頭慢慢嘟囔了起來。實際上，石隊長就是在利用這段時間，仔細的看著秦超的檔案。他的筆試成績的那屆第一名，但面試成績很差，只排在28名競選者中的第15名。在他成績的備註那欄，寫著一行字，似乎是佐證了他剛纔的解釋。

    【不善於溝通，有著交流障礙。分析能力強、邏輯性強，適合攻堅類工作。】

    而在調動報告中，也寫著秦超是由“灤市三禾派出所技術科”調到的“灤市刑警大隊技術偵查科”，證明他的確是一個不善於表達的人。

    “……還有就是，您吃東西老吧唧嘴，我聽這聲音全身都會起雞皮疙瘩，莫名的就會緊張。”

    “停停停！什麼跟什麼，我問你為什麼讓你害怕！我吧唧嘴你害怕個屁啊！”

    秦超低著頭撿起了茶缸，小聲地嘟囔道：“是你讓我說的……”

    石隊長收回檔案，指了指前面的座椅說道：“行了，左下吧。”

    “不了石隊長，我、我還是站著吧，站著舒服點。”

    “媽的，我讓你坐你就坐！”

    聽到石隊長又突然大喊了起來，秦超立即抽出凳子坐了下去，“是！我坐！”

    “你小子，不喊你不聽話是吧！”

    秦超不敢頂嘴，就這麼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腿。石隊長本想點支菸的，但是聽剛纔秦超“哇啦哇啦”說了一大堆，爲了避免再次讓他緊張，所以石隊長剛掏出打火機便又放了回去。

    “秦超，我要問你一些事情，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當然，石隊長，我、我肯定如實回答啊。”

    石隊長笑了笑，一臉不屑地搖頭道：“你這個語氣讓我怎麼相信你是在‘如實回答’？”

    “我、我，哎，不管您問什麼，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如實回答，我、我這個人不會撒謊，要是撒謊的話，您肯定可以看出來。”

    “這倒是。”石隊長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直奔主題地問道：“關於你們科長的事，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啊！趙科長！”

    秦超的表情猛然一緊，明顯是有所隱瞞的樣子，但石隊長沒有‘逼’他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自己說。秦超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之前趙平隱瞞過火器的情報，而且後來他問趙平這件事的時候，趙平只是做了個“噓”的手勢，所以秦超便理所應當地認為：趙科長和石隊長在進行某種秘密調查！現在被石隊長突然問到了自己，肯定就是他和趙平之間發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矛盾！

    秦超的內心戲相當豐富，在他閉著眼糾結了七、八秒後，才洩氣道：“石隊長，我、我這個人、我這個人不想‘站隊’，所以您們兩個人的事，我真的不想摻和！您別逼我，好嗎？”

    這句話一出，石隊長先是愣著看了秦超兩眼，接著轉頭便大笑了起來。

    “你、你說什麼呢？秦超，你吃錯藥了吧？什麼我和他的事？我倆有什麼事？”

    “啊？您、您不是趙科長的事嗎？”

    “對，我是在問，可這和我有關係？什麼叫‘我和他’的事？”

    秦超撓了撓頭髮，訝異地問道：“您們不是在爭權嗎？要麼就是在爭功？我、我不知道在爭什麼，但你們的合作關係是不是不牢靠了？”

    “哈哈哈哈哈！”石隊長拍著桌子大笑了起來，“我說秦超啊，你、你小子腦袋裏都是什麼啊？合着你不善於交流，但擅於想象唄？你說的都是什麼屁話啊？”

    “我、我、我……那您是啥意思？”秦超語無倫次地問道。

    石隊長平復了下心中的笑意，冷靜下來說道：“你們科長有重大決策失誤，這個失誤直接影響到了任務的成功率，這麼說，你明白了嗎？所以你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或者你知道什麼，現在統統說出來吧！”

    “哦！原來、原來您是這個意思啊！”

    “不然呢？”石隊長無奈地撇著嘴問道。

    “我以為之前趙科長是跟您‘合作’了，所以我才以為你們是搭檔關係！”

    “合作？不是，你到底指的是什麼？我們合作？這從何說起，你趕緊說明白點，快。”

    秦超知道趙平肯定在隱瞞什麼，而且他所隱瞞的東西好像只有自己知道，那就說明他沒有跟石隊長說什麼，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秦超就必須全盤托出了，否則真會影響後續任務的順利進行。

    想明白之後，秦超捋了捋思路，立即快速彙報道：“石隊長，還記得上午咱們開會嗎？我坐在趙科長旁邊，一直在小聲提醒他什麼。”

    石隊長點了點頭，“恩，沒錯，你繼續說。”

    “趙科長在彙報任務鏈的時候，故意隱瞞了一條重要的口供。當時我以為他是忘了，但後來我才知道，他並不是忘記了，他就是故意沒說！”

    “這條證據鏈就是犯罪嫌疑人有手槍，對嗎？”

    “嗯？石隊長，您、您知道了？”秦超瞪大眼睛問道。

    “對，我知道了，所以我才找你談話。”

    “可是、可是如果趙科長沒和您‘合作’的話，那您是從哪知道的？”

    “市局。”

    “啊？市局！”

    聽到市局兩個字，秦超立刻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可石隊長並不準備給他“消化”的時間，而是繼續追問道：“你一直在說我們兩個是‘合作’關係，這到底從何說起？”

    “哦！這、這個事！就是、就是散會之後，我問趙科長，我說‘科長，為啥你不說火器的事？’，但是科長對我比了個噓的手勢，讓我別再往下說了，當時我就認為，他肯定是和什麼人達成了某種共識，雖然我不知道這個共識的具體內容，但是我覺得肯定是要秘密處理這件事情。畢竟拿著槍這麼嚴重的口供他不可能隱瞞，所以我就以為他是和您達成了共識，我才說了‘合作’這個詞。”

    “不，他沒有找我，這個口供他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什麼！為、為什麼？不對，這這這，這不可能啊！如果不告訴任何人，那不就……那不就？”

    石隊長笑了笑，問道：“那不就什麼？”

    秦超不敢說出那個詞，但是他在內心已經想到了，何況石隊長的暗示已經這麼明顯！只見石隊長側過身，再次從抽屜中拿出一份檔案推到了秦超面前，冷冷地命令道：“把這個簽了。”

    看到那張紙上的標題，秦超深深地吞了一口吐沫，他什麼都不敢問，只是服從命令地在右下角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保密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