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黢黑(3)
從小虎離開,到鄧仕龍晉升下士,這短短的一年時間,鄧仕龍已經把雷狼訓練的非常完美。他嚴格按照潘龍的訓練思想去更改訓練計劃,以誇讚的鼓勵法,讓雷狼的訓練進度比排長預想的都要快出去許多。
而且,他也是這東北地區第一個才訓練了一年軍犬、就成功參加軍犬技能賽的戰士,在這之前,保持著這個記錄的,便是潘龍所創造的一年半。
“全軍大比武——軍犬技能大賽”是東北地區非常重視的一項獨立賽事,通常都會在“全軍大比武”的正賽開始之前舉辦,同樣是一年一屆。這個賽事對於參賽軍犬有著服役年限的最低要求,即大於等於三年。
只有符合這個服役年限,纔有報名資格,否則的話則要額外進行一項選拔資格賽,所有參加選拔資格賽的軍犬,無論報名的數量多少,只有前二名軍犬纔可以破格參加。
鄧仕龍便是和雷狼在資格賽以第二名的成績成功參加了“軍犬技能大賽”,同時創造了最年輕組合的新紀錄!這是鄧仕龍第一次參加,也是喀得哨所三年後的首次參賽。(三年前是潘龍帶領茶茶參加的大賽)
“軍犬技能大賽”一般會進行三到四天,共有三個小項的比拼,總分100分。第一項定向越野和第二項定時巡迴分別佔30分,第三項場地障礙佔40分。雖然每小項的賽制都是以最短時間透過算優勝,但由於第三項場地障礙的勝負都是在毫釐之間,平均成績都在1分35秒左右,所以選手們對於第三項專案的爭奪尤為激烈。
而潘龍和茶茶,在五年前創造的1分16秒好成績,也是場地障礙的紀錄保持者。他們組合在六年獲得三次冠軍,在此之前,潘龍和大雨的組合五年內獲得二次冠軍、和鴛鴦也是在四年內獲得兩次冠軍,所以潘龍纔會被被稱為當之無愧的“犬王”。
鄧仕龍這次和雷狼的參賽成績處在中游水平,對於首次參賽的組合來說,這個成績已經是十分難得了。可是即便這樣,喀得哨所的成績仍舊是不能服眾,畢竟作為傳統的“犬王”,這個成績高不成低不就的,“犬王”之名隨時有可能會易主!
在宣佈最終成績的時候,鄧仕龍看著那冠軍領獎臺,即時便回想起了哨所走廊裏掛著的獎盃獎狀,那些都是他師父“戰鬥”過的證明!所以來年,他一定要和雷狼再次衝擊冠軍獎盃!
“經驗不足,技術來補!”
……
在鄧仕龍剛成為下士的這個年假,他回家探親就是爲了去填補父母之間的隔閡。雖然母親非常給他面子,回家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但父親可能是因為高興,喝了很多酒,結果又做了一些出格的事,讓這頓團圓飯再次不歡而散。
當時父親和鄧仕龍、鄧仕虎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母親在廚房忙前忙後的,桌子上幾乎擺滿了飯菜,只差最後那一條清蒸鱸魚。因為鄧仕龍小時候吃鯉魚總被刺卡脖子,所以母親特地選了沒有小刺的海魚。原本一家子都開開心心的沒什麼事,但由於悟空還沒吃飯,所以父親這時竟然鬼使神差地拿起自己那酒杯遞給了悟空,還迷糊著說道:“來,悟空,喝點!”
母親以前還沒離開家的時候,就非常方案父親用杯子喂狗。畢竟悟空有自己的飯盆,而且用杯子喂狗十分不為啥,他們兩人當初沒少因為這個事吵架。鄧仕龍以前去勸導父親的時候,也說過父親的這個毛病,但那時候父親總是說:
“這有啥!你說說,這有啥!我們當兵那會兒,人和狗用一個碗,那都正常的很!有啥不衛生的?”
鄧仕龍知道父親是藉着酒勁瞎胡鬧,他作為兒子也只能苦口婆心地勸,並不能真做出來什麼。但是父親爲了挽回已經離開家的母親,最後還是慢慢改掉了這個壞習慣。
今天父親又用酒杯喂悟空,鄧仕龍知道他是因為高興,想勸也不敢勸,畢竟他剛回來,父子一年沒有見面,如果見面就是爭執那可就掃興了。所以鄧仕龍便磕了磕鄧仕虎的胳膊,示意讓他去說說父親。
鄧仕虎在家沒少聽父母吵架,他深知父親這個毛病被母親看到後會有什麼結果,所以這時候趕緊小聲阻攔道:“爸!別!”
可是說巧不巧,母親這時正端著剛出鍋的魚走了出來,父親喂狗的這一幕也是盡收眼底。鄧仕龍清楚地看到,母親那張笑臉“唰”地一下便耷了下來!
母親當然是想發火的,不過大兒子今天好不容易放年假回來了,所以她便沒說什麼,而是默默地把魚放在了桌子中間,接著轉身去廚房拿筷子了。
原本這個“衝突隱患”已經過去了,可鄧仕龍和鄧仕虎都沒有想到,微醺的父親這個時候竟然不幹了!他看著母親的背影,不悅地嗔道:“幹嘛去!”
母親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迴應著,“拿碗,拿筷子。”
“拿什麼拿?這不有嗎?”
但母親還是拿了一個碗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說:“我用這個。”
“不,用這個!”父親指了指原本擺在母親面前的碗說道。
“嘖,今天倆孩子都在,你別又耍酒瘋啊。”
“耍什麼酒瘋?我醉了嗎?我讓你用這個!”
鄧仕虎見這情形,立即勸說道:“爸,您就讓媽用那個碗吧,這有什麼啊。”
而鄧仕龍也立即附和著:“對對,來,媽!我給你夾菜!”
可父親這個時候竟然說重不重地拍了下桌子,衝着母親便大喊道:“你不就是嫌我用杯子喂狗了嗎?是不是!”
“汪汪汪。”悟空聽出了父親的語氣,有點害怕地握在了鄧仕虎腳邊。
“對,我嫌棄,所以能吃飯了嗎?”
“你個人啊、你這個人!你說說你!我就拿杯子逗了它一下,我餵它了嗎?你耷拉著一張死臉,給誰看呢!”
父親可能覺得自己的面子掛不住了,爲了在鄧仕龍面前保證父親的威嚴,所以他藉着酒勁,接下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說了一大堆,但母親就是不應。可是母親不應、兩兄弟又不斷勸說,讓父親更加覺得沒有面子,便越說越上勁了。
“你從一進門就沒有好臉!當我看不出來是嗎?我就跟悟空鬧了一下,就給我擺臉,你、你擺臉給誰看呢!我這杯子裡是酒,我可能餵它喝酒嗎?可能嗎?看你這張臉,又耷拉到你媽家去了!”
母親正是因為鄧仕龍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所以不斷地在忍耐著。要不是看在鄧仕龍的面子上,她根本不會給父親拿酒喝,因為父親的事業不景氣,所以他喝了酒便會發酒瘋,母親早就受夠了。不過再如何忍,人都是有極限的,當聽到父親說“你媽家”這三個字的時候,她才徹徹底底地翻了臉。
“今天我大兒子回來,沒空跟你吵架!”母親依然不接話茬,端起杯子來對著鄧仕龍說道:“來,仕龍,媽媽歡迎你回家!”
“不行!你給我用這個喝!”
被父親一拽胳膊,母親的那半杯飲料頓時全灑在了菜上,當即火氣便衝上了頭:“你瘋了!你幹什麼!”
“爸,你就讓媽拿這個喝吧,你別鬧了!”
父親立刻回頭瞪了鄧仕虎一眼,罵道:“我鬧了嗎!你給我閉嘴!”
鄧仕龍面對這場“家宴”,著實是腦袋大。本來他覺得一切都挺好的,母親也好不容易回來了,這麼難得的機會竟然又被父親給毀了。以前他沒當兵走的時候,最受不了的就是父母吵架。現在他好不容易回來一次,結果他們又在吵架!
面對無理取鬧的父親,鄧仕龍真的是十分無奈。但他和鄧仕虎越勸阻,父親好像就越來勁,以至於後來他直接把酒倒在了母親的杯子裡。
“給我喝了!我的杯子怎麼髒了!”
“啪!”母親氣地一把將筷子拍在了桌子上,而後扭頭低吼道:“我不喝,我也沒說你的杯子髒!還有,你別‘你媽家你媽家’的說!”
“怎麼了?那不是你媽家,是誰家?”
“是我媽家,也是你媽家,難道我媽不是你媽?”
“哼!敗興玩意!來,仕龍,給爸倒點酒!”父親滿臉通紅的說道。
“算了吧,爸。”鄧仕龍無奈地拿起了自己的杯子遞給母親,“媽,你用我這個杯子,我不讓爸喝了。”
“哎,好。”
但父親仍舊不識趣地大喊道:“不行!換什麼換!就讓她喝!今天這麼高興,非給我在這耷拉著臉!”
母親氣地臉都要紫了,她緊咬著嘴唇,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起身就往門口走去。鄧仕龍見狀立刻站起來去勸道:“媽!你、你這幹嘛去!”
“我去買點東西。”
“你讓他走!滾出去了就別回來!”父親不顧鄧仕虎的勸阻,依舊大罵道。
而母親這時候也的確是受不了的,扭頭便罵道:“你這個喪門星,我永遠不會再踏進這個家門!”
“媽的你說什麼!”
父親最受不了的,就是母親說“喪門星”這三個字。因為他會覺得自己被侮辱了,母親說這個字的前提就是爲了諷刺父親這一聲沒有作為,可是父親覺得自己沒有錯,所以每次聽見這個詞,就會跳起來翻臉。
“別鬧了!”鄧仕龍突然大吼一句,“還有完沒完!我一年就回來一次、一次啊!吃個團圓飯怎麼就這麼難?這麼難!”
房間裡除了父親憤怒的喘氣聲之外,便是母親披穿外套的聲音。父親看著母親那仍然在繫鞋帶的雙手,接著喊道:“我再說一遍!滾出去就別回來!”
可不等母親回頭罵他,鄧仕龍便先一步回頭吼道:“爸!你不要再說了!你也不要再喝了!”
母親此時沒有搭話,她背起自己的包,只是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仕龍,注意安全”,隨後便奪門而出!
“哥!快追媽去!把媽勸回來!”
“不許去!”父親摔著酒杯喊道。
“哎呀!爸!你要是再這樣我也就不回來了!這次都是你攪和的!你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我、我變成這樣了?我變成哪樣了?”父親沒有想到鄧仕龍竟然指著自己的鼻子大喊,剛纔那股氣勢剎那間便被鎩下去了一半。
“汪汪汪!汪汪汪!”
悟空縮在角落裏,嚇得不停低嚎。氣地父親撿起拖鞋便扔了過去:“你這個兔崽子,給我閉嘴!”
“爸!你別打悟空!”
“你、你……”父親氣地指著鄧仕虎,顫抖著手指喊道:“你是不是你媽那邊的!”
“爸,您怎麼能說這種話?我是你們的兒子,我哪邊的都不是!但今天的確是你錯了,爸,你不能再喝了,你要戒酒知道嗎!”
“我戒酒?我戒個屁!你要是再說一句,你也給我滾出去!”父親不敢衝鄧仕龍喊,所以現在也只能拿頂嘴的鄧仕虎撒氣。
“我真的、我真的……”鄧仕虎語無倫次地氣道:“我真的是跟你無話可說!你、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爸,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怎麼了?我怎麼了?我能怎麼了,還不是你媽那個老……”
“夠了!你被說了!”
鄧仕龍猛然站起來,“嘭”的一拳打在了鞋架上。但不知道是不是站起來的太猛,他忽然間感覺很暈、又很噁心,胸口堵堵的,就好像一口濁氣吐不出來似的,只能憋著!他覺得自己要瘋了,因為父親根本就改不了!
看到了悟空在自己面前搖著尾巴的焦慮模樣,鄧仕龍竟然在這一剎那想到了小虎、想到了雷狼,甚至於還想到了魏純、又有一瞬間想到了王曉芙!此時的他覺得自己非常累,覺得有什麼東西壓在自己的嗓子眼,怎麼呼都呼不出來。
“嘔啊……”
鄧仕龍竟突然側過身,“哇”地吐出了一大口出來!而且他吐出來的東西不是食物,全都是湯湯水水的綠色液體。
“仕龍!你、你怎麼了!你病了嗎?仕龍!仕龍!”
“哥!我靠!哥你沒事吧!”
……
第二天,鄧仕龍仍然覺得自己很壓抑,胸口頂得慌,並且心情就是好不起來。他不想說話,心裏就好像有一把鎖,控制著他的情感,讓他就這麼憋著、壓抑著、被火烤著!下午的時候他在網上一查,才發覺這和抑鬱症的症狀很相似。那個時候網路購物的監管還不是太嚴格,所以他買了好幾種治療抑鬱症的藥物,也就是後來的“TCA”。
在他吃了藥之後,雖然會伴隨一些輕微的頭暈噁心,但是心情真的是舒暢了許多。最明顯的感覺就是,他感覺胸口那塊無形的巨石好像被搬走了,自己就像是走在春天的田野當中,非常舒暢。這種感覺難以描述,總之對他有明顯的療效。
至此,他便開始了對“TCA”的成癮。
這次回家的探親之旅,讓他覺得無比後悔。他再也不想看到父母吵架的樣子,即便父親許諾了很多遍,但鄧仕龍已經不再相信了。回哨所之後,他選擇不再回家探親,而是專心留在喀得,陪伴雷狼!等他下次回家探親,那已經是晉升中士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