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把美金給剪成了細碎，準備等下衝馬桶。剩餘的幾張電話卡也都碾成了渣，銅芯都斷成了好幾片，就算技術部門得到了碎片，也無法提取任何資訊。

    就在趙平考慮怎麼處理那部手機的時候，他隨手按亮了螢幕，上面的三通未接來電卻讓他猛然一慌。

    “這是？怎麼會有未接的！難道是他打來的？”

    可是當趙平看到來電時間的時候，他卻猛地慌了神，“一個小時？三十分鐘之前？這、這怎麼可能！”

    這手機就像變成了一個燙手山芋，他毫無意識地甩手就把電話給扔了出去。

    “咣噹。”

    趙平喘著粗氣，滿頭都是汗。這個號碼只有“東哥”知道，而且其他號碼也都被“東哥”用密碼組合的方式存在了郵箱裏。除了“東哥”本人和趙平之外，絕對沒有第三個人能破解那些密碼得到手機號。即便有人發現了那個郵箱，破解出了電話號碼，那也不可能這麼快！

    所以這個電話只可能是“東哥”打來的！

    但是“東哥”被解放軍擊斃的通告都已經發出來了，官方絕對不會拿這種事作假。那麼擺在趙平面前的，只剩下一種可能：“東哥”把這個電話號碼告訴了別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不可能啊！”

    有什麼人能在“東哥”剛剛被擊斃，就立刻聯絡他？打死趙平都想不出來。先不說對方為什麼能這麼快得到“東哥”被擊斃的訊息，就說“東哥”把電話號碼到底給了誰，按理說“東哥”是個非常謹慎、狡猾、陰險的老狐狸，他不可能輕易信任別人。

    能讓“東哥”信任放心的，並且可以把鼴鼠透露出去的，只可能是比“東哥”勢力更強大的集團。可是據趙平所知，“東哥”身為東北邊境的最大“房東”，他一直以來都是“單幹”，並沒有依附於什麼勢力。

    即便他手裏的火器是鄰國黃鼻子提供的，但“東哥”和黃鼻子更多的是“交易關係”，而不是“依附關係”。這幾個未知號碼，絕對不可能是黃鼻子的來電。

    “會是誰？難道是……是他的手下？”

    雖然“東哥”身為“大房東”，但是他狡詐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就算是他身邊最“近”的徐頭，也都沒有被“東哥”百分百信任。他不但防外人、更是嚴防“家人”。“東哥”深知“家賊難防”的道理，那麼他就更不會把號碼洩露給自己人！

    而且趙平注意到，對方的來電是他目前插在手機裡的這張電話卡。他並不知道其他電話卡有沒有來電，那些卡已經被他弄爛了，現在根本無法證實。

    但是趙平簡單一分析，就能得出結論。“東哥”應該只是把“第一順位”的電話號碼告訴了對方，並沒有透露郵箱內的號碼密令。這就說明，“東哥”也是防著對方的，只是這部電話號碼更像“投名狀”，用來讓對方安心。

    如果這麼分析的話，那來電的人很可能是比“東哥”勢力大、同時又威脅著“東哥”的人。能符合這個條件的，在東北邊境就只有一個勢力集團。那便是被稱為“馬蠍子”的團伙組織，一個靠跨境“做生意”起家的集團勢力。

    “難道是‘馬蠍子’？如果真的是他……槽！”

    趙平不是個喜歡說髒話的人，但是在這個情況下，他還是忍不住地一拳砸在了書櫃上。他實在是想不出其他可以的人選了，唯一有可能給他打電話的，只能是“馬蠍子”！

    但要真的是“馬蠍子”，則這後面又說明了很多問題。“東哥”的通告纔剛剛下發，“馬蠍子”能這麼快得到訊息，這就證明他在公安中層中同樣安插有鼴鼠。趙平實在是不想趟這渾水了，可現在手機上的號碼擺在眼前，就算他視而不見，以後“馬蠍子”絕對有辦法找到他。“東哥”交出手機號，就絕對會交出趙平的各項資訊，趙平就算想賴，這也不是能輕易賴掉的。

    “怎麼辦、怎麼辦！我、我、我……”

    趙平沒有辦法，他只能選擇等。由於對方的號碼是“未知號碼”，他無法回撥，所以要想知道對方的身份，只能等對方再打電話過來。之前幾通未接來電的間隔是20--40分鐘之間，現在距上一通未接已經過了25分鐘，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下一通電話很快就會撥過來。

    有那麼一瞬間，趙平看了眼美金碎屑，他心中是有點後悔的。但這個念頭連兩秒鐘都沒有停留，便被他搖頭否決了。“馬蠍子”雖然算不上隻手通天，但是在鄰國的確是有一定勢力範圍的，而且國內對他的擊打中心都放在中原城市，東北邊境這邊鮮有他出現的報告。即便身為灤市刑警大隊技偵科科長，趙平也只處理過一起和“馬蠍子”有關的案件。所以他在這個時候要逃離到鄰國，那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屆時的他沒有了利用價值，“馬蠍子”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的。趙平看著手機上時間，心中可謂是焦急如麻。在否定了逃跑的計劃之後，他心裏沒有一點底，那種黑洞般的恐懼逐漸籠罩住了他的身體。雖然書房裏明亮的很，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坐在黑暗中。他的理智在被一點點吞噬，這種感覺都要把他給逼瘋了！

    直到手機螢幕閃動了起來，趙平纔回過了神。他以為自己坐在這裏已經一小時了，但定睛一看，不過區區過去八分鐘而已。

    閃動的螢幕上還是那四個字：未知來電。

    趙平打著顫，他吞了一口唾沫，盡全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在螢幕閃到第六下的時候，他這才緊張地按下了接聽鍵，“喂。”

    對方並沒有人搭腔，趙平聽著這安靜的電流聲，心裏卻亂如麻繩，便再次問道：“喂？哪位？”

    電話中仍然沒有人回答，可是趙平並不敢掛電話，直到十幾秒後，他第三次問話的時候，纔有人出口打斷了他。

    “喂？到底是……”

    “平哥，別來無恙。”

    “！”

    從沒有人叫過他“平哥”，趙平根本不認識這個聲音。對方的態度很平淡，完全聽不出任何語氣，但趙平可以確定，這絕對不是“東哥”的人。所以他深呼一口氣，反問道：

    “你是誰？‘馬蠍子’的人？”

    “哦？”對方的話鋒一挑，明顯是意外的樣子，“平哥不愧是技偵科的，厲害，小弟佩服，佩服。”

    “真、真的是‘馬蠍子’！”趙平在心裏驚歎道，雖然他沒辦法徹底抽身，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迎難而上了。

    “找我什麼事？”

    對方有點意外趙平竟然不問號碼來源，而是直接開門見山，便笑著說道：“平哥的心態很好啊，出了這麼大的事，還能置身於世外。”

    “出不出事不是我能決定的，我也是棋子而已。”

    “哈哈哈，您不用妄自菲薄，我們都是棋子。”

    “哼。”趙平冷笑道，“都是棋子？恐怕棋盤不一樣吧！”

    “哈哈哈哈，平哥，您不用這麼緊張。給您打電話是想確認一下，看看您還在不在。畢竟您這個位置，也是我們所需要的，您說呢？”

    趙平捏著褲腿，他不敢相信“東哥”竟然真的投靠了“馬蠍子”！好不容易終於下了“東哥”的船，最後又上了另一條更大的船。趙平悔不當初自己的決定，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既然“馬蠍子”聯絡到了他，那他就不可能輕易的擺脫出來。

    “你們想要什麼。”

    “也沒什麼，你的承諾。”

    趙平冷笑一聲，道：“對你們來說，承諾值錢嗎？”

    “不值錢，但是您的承諾，值錢。”

    “我想知道你們和他做了什麼交易，為什麼會涉及到我？”

    “哈哈哈哈，平哥，我們做的生意可多了去了，您只是一部分……哦不不不，這麼說不大合規矩，應該說您是最重要的那部分。”

    “但為什麼……”

    對方並不準備跟趙平聊太多，不等趙平說完便搶話道：“好了，平哥，稍後聯絡，再見。”

    嘟嘟嘟。

    “這、這就掛了？槽！”

    趙平很想把手機給摔了，但是現在他不能這麼做。雖然不知道“東哥”和“馬蠍子”交易了什麼，但趙平能猜測到，“東哥”在鄰國這兩個月過的肯定不如意。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不可能去尋求“馬蠍子”的庇護。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趙平捏著手機，“噗通”一聲便跪在了美金碎屑面前。

    可是與此同時，比趙平更加震驚的，便是坐在辦公室內聽著這一切的石隊長。

    “老趙竟然真的……局長猜對了！”不過回過神來想想，石隊長又覺得哪裏不對，所以第一時間他便聯絡到了局長。

    現在局長已經下班了，可是他身上有一部電話是永遠不會關機的。正是這部電話的震動，讓他放下了碗筷，隻身來到陽臺。

    “有發現？”局長開門見山地問道。

    “局長，您猜對了，老趙和‘馬蠍子’搭上了。”

    “哦？！具體怎麼回事？”

    石隊長並不想對趙平落井下石，所以他仍舊按照自己的想法分析道：“老趙似乎是無意中被對方聯絡到的，因為他的語氣非常慌張。我估摸著，大東在鄰國肯定對‘馬蠍子’承諾了什麼，現在大東完蛋了，‘馬蠍子’自然要聯絡老趙。”

    “他們說什麼重要的事了嗎？”

    “沒有，我聽著估計就是在確保電話能不能用，老趙挺被動的。”

    “唔……”局長定神想了想，還是搖頭嘆氣道：“麻煩了，這回是真麻煩了。”

    “對，那‘動不動’老趙？”

    “不是，我說的不是趙平麻煩。”

    “不是趙平？您的意思是……馬蠍子？”

    “你沒有看出來什麼貓膩嗎？”

    石隊長知道局長在“考”他，可他的確沒有找到什麼問題所在，“什麼貓膩？”

    “你也不想想，‘馬蠍子’怎麼知道大東被擊斃了？”

    “嗯？啊！”

    的確，石隊長之前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被局長這麼一點，他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那這就說明……

    “局長，難道……難道……”

    “你不要聲張，繼續‘把’著趙平，這個事我會往廳裡彙報。”

    “明白！局長！”

    掛了電話之後，石隊長根本無法平靜，因為趙平這個鼴鼠被揪出來之後，背地裏還有不止一隻！而且是“馬蠍子”安排的！如果這樣的話，趙平的問題就不算大了，內部的問題還多著呢！

    “怎麼會這樣，我們內部究竟……”

    在這一瞬間，石隊長甚至連局長都懷疑了進去。因為從理論上來說，所有知道通告的人都有嫌疑。況且這是中高層的通報，而全警範圍通報要在明早纔會出來。那就是說，東北地區所有的中高層幹部，都有可能是“馬蠍子”的眼線。

    這個範圍實在是太大了，要如何縮小嫌疑圈，恐怕最後還是要利用趙平這個點。

    “老趙，我是應該為你惋惜、還是為你高興呢？哎！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哎！哎！”

    除了警隊背後的暗潮涌動，軍隊這邊的狀態也並不好。畢竟沱領哨所和喀得哨所都有受傷的官兵，衛生站根本容納不下，所以傷兵全都被送到了團部醫院以做治療。

    其中就包括昏迷不醒的鄧仕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