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撐著床沿勉強坐起來，眼神凌厲地掃過來，讓人不寒而慄：“你就這麼想走，巴不得離我越遠越好？”

    “是。”傾傾平靜地像在回答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只是顫抖的指尖出賣了她此刻的心痛。

    他一臉倦容，笑得蒼白無力，側躺下去不再看她，神色無波：“那就這樣吧。我放你走，日後珍重。”

    如若留她在這裏，她過的生不如死的生活，他知道這樣子是害了她，她過的不開心，他自然也不會開心。

    這一生，他只想讓她開心，因此她開心便好。所以，就算是他心底裏有多麼的捨不得，有多麼不想讓她離開，但是他還是讓她離開了。

    或許，這纔是對他最好的吧。

    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阿羽，別了。

    此時天光向晚，落日熔金，暮雲合璧。連綿的宮牆就這樣延伸到遠處，彷彿是龍旬羽今生今世逃不開的牢籠。

    而傾傾，她不該就這樣老死宮中。

    她走的那日，硃紅色的宮門沉沉開啟，他在城樓上負手而立，眸中的光亮淡了下去，夕照襯得他臉色晦暗不明。“自此，該是天各一方了吧。”

    他聲音低沉，清風拂過，離唇即散，旁邊內侍不敢放肆，問得小心翼翼。

    “皇上說什麼？”

    那抹纖弱的身影已經走遠，他驀然回神：“沒什麼。”

    三個字說的漫不經心，字裏行間卻有著難以言說的哀傷。他現如今也不能說什麼了，是他放她走的，也是他一直在努力的讓她離開的。

    或許這深淵的皇宮，真的壓制了她很久，她嚮往的生活其實不就是兩個人隱居與田林裡，平平安安的生活著，只是他給不了她想要的，便只能放她走了，他希望他的姑娘可以開心的生活著。

    “皇上，天涼。該回去了。”

    他一怔，眼裏光明瞬滅，像是喃喃自語:“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從此，他的一生將風生水起，只是再無光亮。

    傾傾不姓趙，也不姓孟，她只是趙家撿回來的棄嬰，只是龍鬚復仇的工具。孟家的血海深仇與她無關，龍鬚慘死也與她無關。

    而這些，她一輩子也不會知道，因為知道的人，除了龍旬羽，都已經死了。

    他寧願獨自承受被摯愛誤會的痛苦，也不想讓她知道揹負那麼多年的仇恨是場虛無，以為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只是利用自己。

    這些打擊，會讓她痛，龍旬羽見不得她痛。因為他心尖兒的姑娘，要好好活著，平安喜樂。

    哪怕她會恨他一輩子，又有什麼關係？

    只要他愛的人，一生無憂無慮的生活著，只要她一直都開心的或者，即使她恨他那又如何。

    這些年，他表面上後宮佳麗三千，可是真正交付了心的，只有那一個人。

    那個嘗將梨花種滿寢宮前，後時常流連其中，靜不言，只潸然淚下。

    他一生的隱忍深情，只付與一人。

    只不過，從此之後，他便再也可以遇到過她。

    也再也沒有讓別人住過她曾經住的滿庭芳，她走後的十幾年裡，他曾多次走到滿庭芳。

    只是每次只能睹物思人，每次只能看著這一個地方，想著曾經他們一起度過的時光。

    其實，有時間他看著御兒，總會出奇的看到了她的身影，所以他不願意做的事情，他從不會強迫他去做。

    這些年，他又何嘗不想讓御兒做太子呢？只是他志不在此。

    如今過了將近二十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日送她離開的時候，只是她還是當初年輕的模樣，他早已經年近四十。

    他心尖上的姑娘，不知現如今是否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