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時間研究所門口，時間已經來到了凌晨三*點。

    敞篷車在黃線前停下，球形機器人毫無意外地再度出來阻攔。我從副駕位置下車，嘗試著向黃線後面走去。而風穎則緊張地從駕駛座上站起來，看著我的背影。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腿，邁過重要的一步，一隻腳來到黃線之後。球形機器人立刻原地旋轉，把它的掃描器對準我，紅色指示燈瞬間變綠。

    我果然擁有進入研究所的許可權。

    又向前走了兩步，我纔回過身，對著風穎揮手作別。

    女孩見我順利透過研究所的門禁，總算鬆了口氣，一邊興奮地同我告別，一邊再次叮囑：“回去之後記得馬上加我好友！不然我怕你把我給忘了。”

    “放心，我會的！”其實我比風穎更害怕遺忘，而且我有種預感，下次再見面時，或許我們依然不認得彼此。

    “人生若只如初見”，初見是挺美好，但若總是“初見”，總也記不住對方，恐怕和美好就沾不上邊了，更多的只會是悲哀。

    我一定要想個辦法，讓自己不要再忘了她。

    順著道路繼續向前，巨大的莫比烏斯帶全息雕塑就在我的頭頂，左手邊則是一片黑漆漆的小樹林。樹林後面，隱約可見粼粼波光，伴著嘩啦啦的流水聲。前方是影影綽綽的一大片建築，大部分都沒有燈光，只有道路盡頭那棟五層樓高的建築物門口亮著燈。

    我抬頭看了一眼全息雕塑，感受一下那種鋪天蓋地的震撼和壓抑，便毫不眷戀地繼續往前走。我是個時間的旅人，無暇在這個不屬於我的時空裡駐足。

    很快我便來到了道路盡頭的那棟建築物門口，旁邊是標有鎏金IOT字樣的黑色方解石招牌，確定是時間研究所無誤。我回頭看了看來路，風穎依然依依不捨地守在黃線前，遠遠地目送著我。

    我再次對她揮揮手，然後走進了近在眼前的建築。

    這棟建築物看起來像時間研究所的行政樓，進門之後是一個面積近千平方的大堂，門側還有一個前臺接待處，但是沒有人值守。

    我知道自己一定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但是對於這個大堂還是感覺到了陌生，印象甚至還不如午夜十二點時醒來的那個十字路口。看起來這裏並沒有發生什麼值得我記住的事情。

    行政樓的一樓除了大堂之外，就只有幾間接待室及會議室。在這些接待室及會議室的中間，有一條向後的通道，通道口並排設定了五座三輥式通道閘。每個閘口處都有一組全息攝像頭，毫無疑問是當下主流的人體全息識別。

    人體全息識別是人臉識別的升級版，不僅僅收錄了使用者的人臉訊息，還包括身高在內的體型資料，以應對現如今更加高超的“換臉”整形術。使用者哪怕是因為肥胖或者減肥等因素導致形體外觀上的較大變化，人體全息識別依然能夠準確地透過全身各主要關節的分佈來確定使用者身份，從根本上杜絕了“冒臉頂替”的可能性。

    雖然人體全息識別的安全等級很高，但是這條通道口卻有整整五座三輥式通道閘，說明這只是時間研究所的員工日常上班打卡通道，並非是什麼核心區域的門禁措施。由此可見，時間研究所的整體安防等級非常之高。

    發現這一點之後，我對時間研究所充滿了好奇。

    眼看著距離天亮的時間還早，大樓裡又不像有人上班，我乾脆四下裏打探一番，說不定能找回部分記憶，或者找到關於那串數字的線索。

    不過行政樓一樓終究沒有多少秘密可言，我在那些個接待室和會議室裏簡單兜了一圈，就把目光轉向了那條員工通道。

    既然之前能夠透過黃線安檢，我相信員工通道對我也應該是暢通無阻的，於是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來到就近的閘口，我往那裏一站，只聽得“滴”的一聲，閘口綠燈亮起，轉輥開始為我旋轉起來。

    透過閘口之後，首先來到的是電梯間。電梯間裡一共有多達八部電梯，此刻全部停在了一樓。我隨手按下了左手邊的第一部電梯，走了進去。

    電梯裡沒有按鍵，現在的電梯都是聲控的。我思考了一會兒，對著電梯通訊器說道：“前往最頂層。”

    我打算從上往下一路探查下來。

    電梯聞聲動了起來，但並不是向上，而是在下降了大約一層樓之後開始了長時間的進行平移。

    難道是什麼陷阱？

    我緊張地開始觀察這部電梯，看看有什麼緊急逃生措施。等我看到電梯轎廂裡掛著的示意圖時不禁啞然失笑，原來這是通往8號樓的電梯。根據示意圖所示，8號樓位於研究所園區遠離行政樓的最東面，高達十五層，是時間研究所的空間監測中心。

    不一會兒，電梯在空間監測中心頂樓停下。我走出電梯，迎面便遇上一道需要虹膜識別的門禁。我試著去透過這道門禁，但是失敗了。於是我被擋在了十五樓的電梯間裡，哪兒也去不了。電梯旁就是消防通道，於是我步行來到十四層，再次遇到虹膜識別門禁。接下來的十三層和十二層，電梯間都是一樣的格局。

    連續的失敗讓我意識到空間監測中心這邊應該沒有空子可鑽，於是再次召喚電梯，來到這棟樓的底層。結果還是一樣，虹膜識別門禁擋住了我的去路。也就是說，除了位於行政樓的8號電梯，這棟空間監測中心居然沒有第二個出入口。

    好吧，時間研究所的安防等級確實高。

    乘電梯回到行政樓，這一次我認真地檢視每一部電梯通往的地方。除了8號電梯之外，另外七部電梯對應了時間研究所的其他七棟建築。其中最靠近入口右手邊的是1號梯，為行政樓內部電梯。

    2號樓，後勤保障中心；3號樓，休閒服務中心；4號樓，園區工作人員公寓樓；5號樓，能源中心。這些地方似乎不會有什麼太重要的東西，更加不會和頭盔裡的那串數字有什麼牽連。我就不在這些地方浪費時間了。

    6號樓是資料中心，也就是時間研究所的機房重地，頓時吸引了我目光。但是有了之前空間監測中心的遭遇，我對6號梯所通往的所在沒什麼信心。事實也正如我所料，6號樓的門禁級別甚至比8號樓還要高，不單單是虹膜識別，還加上了金鑰和識別卡的多重驗證。這些措施都代表著哪怕是時間研究所的核心人員，每次要進入這裏都要申請一次專門的授權。

    接下來是7號樓——研究中心，又是一個核心區域，甚至可以說是時間研究所的真正核心所在。從電梯裡的示意圖來看，研究中心位於研究所的東南面，高度只有三層，與緊鄰的8號樓形成巨大的落差。但是論重要性，卻要比空間監測中心重要得多。

    頭鐵的我不死心地去試了試，結果再次鎩羽而歸。

    最後一次回到行政樓，我只剩下這棟樓的樓上四層可以探查。雖說我不認為行政樓會有什麼值得我去關注的東西，但是眼看著這會兒才凌晨四點多，時間相當充裕，也就勉為其難去走一圈吧。

    行政樓二樓是安防部，我站在電梯口看了一眼。這裏沒有門禁，只有一條長長的走廊，最低限度保留了幾盞照明燈，兩側的辦公室都緊閉著，透明的隔斷裡也沒有任何燈光。這層樓倒是可以隨意逛逛，奈何我對這裏沒什麼興趣，便繼續向上。

    三樓人力資源部。這層倒是值得探一探，要知道我這會兒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興許能夠在這裏找到自己的個人檔案。但是天不遂人願，三樓的電梯間是開放的，可我進不了任何一間辦公室，再次被門禁擋駕。三樓中間的開放式辦公區倒是有些全息個人終端，但是開機需要身份驗證，我同樣進不去系統，也就查不了任何資料。

    再往上走，四樓是財務部。我又不是來偷竊的，對這層同樣不感興趣。五樓是大型會議中心，行政樓到此結束……

    似乎是少了點什麼？我不禁有些困惑。

    直到回到行政樓一樓，我依然在思考這個問題——時間研究所的莫比烏斯帶-時空閉環實驗研究應該是基於高能物理的範疇，也許不需要粒子加速器之類的超大型研究裝置，至少也要有一個足夠大的實驗空間，而且還需要能夠提供實驗所需能量的核反應堆。

    僅憑7號樓那棟三層樓的研究中心顯然是不夠的，或者說那裏只是一個用來搞理論研究的地方，還少了一個實驗中心！

    對了，就是實驗中心。我還沒有找到實驗中心。

    意識到這一點，我把目光轉向了電梯間後面的空間，員工通道還在向後延伸。但是後面的空間我剛纔大概看了一眼，只有洗手間和消防通道，並沒有其他區域。

    這就不對了……我在員工通道裡來回踱步，從閘口走到盡頭，又從盡頭走回閘口。

    如果說員工通道位於行政樓的南北中軸線的話，那麼通道閘口就是沿著東西向中軸一字擺開，基本上就是行政樓的中心位置。可是，我站在閘口位置左右看了看，發現這個位置距離大堂大門的距離比員工通道盡頭要明顯遠一些，差不多有五米的差距。

    也就是說，在員工通道盡頭的牆體後面，還有一片隱藏的空間。

    從哪裏進呢？我再次來到通道盡頭，左側是洗手間，右側是消防通道。如果這裏真的藏有什麼密門，應該不會放在廁所裡頭，畢竟那是通往實驗中心，而不是什麼古堡裡的密室。

    於是我向右拐入消防通道。

    和我預料的一樣，在消防通道的另一邊出現了新的門禁，需要虹膜識別。我把臉湊了過去，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然而和空間監測中心不同，這次我透過了。

    自動門在我眼前滑開，露出員工通道盡頭之後隱藏的那片空間。這裏有個保安崗，正常來說應該有一道人工安監，但現在沒人駐守。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閘口，和資料中心及研究中心那邊一樣，需要識別卡和金鑰雙重驗證，可是這些東西我都沒有。

    閘口後面又是一部電梯，不同於員工通道的那些電梯，我對這個有點感覺，應該是在過去經常使用的。雖然這部電梯沒有任何具體標識，但是從電梯口非同一般的安防級別來看，想必就是通往實驗中心的電梯。

    已經來到了實驗中心門口，可是卻因為沒有識別卡和金鑰，連電梯都進不去，這讓我很不甘心。我帶著洩憤的情緒用力推搡金屬門閘，沒想到門閘卻轉動起來，把我帶了進去。

    這是什麼情況？難道作為實驗者，我可以自由出入這一區域？

    可是沒道理啊，如果這道門禁是採用人體全息識別來設定許可權的，又何必多此一舉弄什麼識別卡和金鑰。我想不明白。

    不過這不重要，既然我已經透過了，自然要去見識一下實驗中心。

    我按下電梯，電梯門開啟之後，強烈的熟悉感再次撲面而來——巨大的地下空間、重型行吊、核反應堆、巨型電容、核動力蒸汽壓縮機、太瓦級汞蒸氣汽輪發電機，還有那顆直徑不到三米卻吸引了我目光的球形實驗艙。

    我站在下降的電梯裡，看著眼前的一切。太瓦級汞蒸氣汽輪發電機正在全功率運轉，龐大的電能被不斷地輸送到巨型電容當中儲存。十幾名身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正在忙碌地除錯各種裝置，監控各種資料，沒有人注意到頭頂的電梯正在下降。這些都是在為今晚的實驗做準備。

    電梯直達地底，開門之後是一條雙向通道。我站在那裏，不知該往哪個方向比較合適。畢竟不同於空無一人的樓上，在電梯裡的時候，我看到了不少工作人員正在實驗中心忙碌，這要是繼續再像無頭蒼蠅似的瞎逛，肯定會遇到人，那就不太好了。

    這時候我注意到一個現象，走廊裏的燈光並不是全開的。右側通道陷入一片黑暗，而左邊則一路亮著燈。我不是來做賊的，於是先往有燈光的那個方向走去。一路上還有兩個岔道口，我依然選擇有燈光的方向前行。根據我那還算不錯的空間感判斷，此刻的我正在走向一條遠離實驗艙的路線上。

    不一會兒，通道來到了盡頭。這裏有一扇門，指紋識別。我隨手伸出右手大拇指，在指紋鎖上按了一下。

    門開了，眼前是一個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