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櫻越發覺得這臭道士不正常了，對她關心到不正常啊，難道是不小心被黑熊怪的爪子拍到腦袋，傻了？

    不對，難不成是在她臨死前對她最後的好？就好比上斷頭臺之前給你送一頓好酒好菜，待吃飽之後就說黃泉路上好走是一個意思。臭道士追了泥巴怪這麼長時間都沒追到，現在又收了兩隻作惡的妖怪救了一村的人，正是打退堂鼓的好時機啊，再把她也給抓回去安個泥妖同夥的罪名，那也是大功一件，搞不好還能頒個“聖靈山年度之星”什麼的錦旗呢。而她呢，不是灰飛煙滅就是從此往後都被關在不見天日的葫蘆裡，妖生無望。

    花落櫻越想越覺得是那麼回事，挪動身子離臭道士遠些，看向他的眼神彷彿在說“你這個陰險狡詐的小人”。

    “你做什麼用這種眼神看我？”白弦滿臉無辜，他又惹她了？

    花落櫻不答他的問題，反問：“你是不是打算抓我回聖靈山了？”

    “我做什麼要抓你回去？我還未打算回山。”

    前半句的聽得花落櫻高興起來，下半句又讓她跌回谷底，不是不抓，只是等他回去的時候才抓。

    她神色黯淡，低頭看著山坡上開得爛漫的無名小花，晶瑩的露珠掛在小小的花瓣上，風一吹過，就落下來，融入到塵土中去，再無處尋蹤跡。終有一天她也會變成這樣的吧？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沒有誰會記得，而且這天好像並不遠了。

    白弦不知她為何突然傷感，看在眼裏卻不敢貿然出聲安慰，他怕她哭。

    “如果找到泥妖，我也算功臣一個，到時候你會放過我嗎？”花落櫻忍不住問出來。

    白弦微怔，幾秒後才說：“我不知道。”

    她繼續問：“如果找不到，你會放過我嗎？”

    白弦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過去的十幾年他得到的大多數教導是，妖怪都是站在惡的一方，而他們修道之人要做的就是消滅這些惡，他確實也見過許多殘忍的妖怪，可現在面前的這個並不是。

    這一回，他抿著嘴唇想了很久纔回答，答案還是我不知道。

    他轉頭看，花落櫻臉上的失望摻雜點苦澀，不再繼續發問了。

    “回去吧。”白弦說。

    花落櫻摸了摸臉上還沒消下去樹皮的痕跡，悶悶地答：“我不回去，不想嚇著別人。”其實，她是怕別人討厭她。

    漫長乏味的修煉之路，她早就厭倦了孤獨的感覺，所以纔要冒著隨時被發現的危險也要混跡在人群之中。要是她頂著現在這副模樣回村子去，定會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她不想被那麼多人討厭。

    白弦或許是看透她的心事，沉默看向天空，一時間沒人再說話。

    待他收回視線時，花落櫻已是歪頭靠在樹上睡著了，呼吸輕輕的，淺淺的。

    白弦若有似無地嘆一口氣，爾後嘴角微微上揚，喃喃說道：“放心吧，我不討厭你。”

    隨即再補一句：“找到泥妖之後，我就把你趕回深山老林去，天天只能吃野果子充飢。”

    說完之後，他頭一歪，倦得睡了過去。

    他的話，花落櫻是聽見了的，她沒有睡著，此時正眼睛半開半閉看著離自己一個手臂遠的人，心中涌出一種如蜂蜜般甜滋滋的情緒。哈欠隨後而來，她又重新睡了過去。

    一白一粉的兩個身影沐浴在晨曦微光中，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