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段曉斌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一些。

    “我會幫你的。”我說。

    “怎麼幫？你能怎麼幫……他已經灰飛煙滅了。”段曉斌道。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說，是我們害了慕磊。

    “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善惡報應”，段曉斌道：“誰能想到，黃昊銘那樣的小嘍囉，竟然也有反擊的能力……是我們太輕敵了……”

    “曉斌，此刻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說明，其實你早就知道，你們對黃昊銘做過的事，是惡毒的，是不對的”，我說，“你在這世上生存了百年，難道還沒有看到這世間的因果輪迴、善惡報應嗎？我覺得這些你早就懂。”

    我不想說在這個悲劇中，段曉斌自己起到了什麼作用。但我也不得不提醒他一句。我希望他能夠痛定思痛，這種蠢事，以後別再做了。

    身為鬼差，他的路還很長。在漫長的生命中，他終究會找到一個人，取代慕磊在他心中的位置。

    “可是我有選擇嗎？”段曉斌猛地看向我，道：“你以為我有選擇？對，沒錯，黃昊銘是無辜的，但是阿磊嗎？他就有罪嗎？ 為什麼要讓那些生病的惡人活著？他們有什麼資格活著？在生病的那一刻，他們就應該去死！這樣就不會出來禍害別人！”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誰都想要活著，哪怕是在混戰時期，只要有一口氣在，哪怕明天沒有希望、哪怕這世道讓人絕望，誰都想要，拼了這一口力氣，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那些患病的人，他們本身沒有錯，他們很值得同情。

    可是他們用自己的病當武器，來報復這個社會，那就很不對了。

    段曉斌恨那個給慕磊帶來病痛的人，可是，他和慕磊，卻也像那個人一樣，用自己的病痛，去折磨無辜的人。

    “是我害了阿磊，是我……”段曉斌把頭埋進膝蓋，聲音顫抖，但是已經沒有哽咽、沒有眼淚。

    “我不應該和他吵架、我不應該要和他鬧分手……這樣他就不回去酒吧，就不會被人害……是我……是我要了他的命……”

    “但是直到最後一刻，他還在說，讓我不要怪他、讓我不要怨恨他……我有什麼資格怪他……我有什麼資格怨恨他？真正的罪人，是我……我纔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想起我們在地下室裏看到場面，我可以確定，慕磊對段曉斌的感情非常之深。不然，他不會甘願把自己弄成這樣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只是爲了滿足段曉斌心中的期望。

    “他和那個佈陣之人，到底做了什麼交易？”我問。

    “我不知道”，段曉斌道：“我只知道他們之間的確達成了協議，但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他不告訴我……他只說，他會陪我活著，答應我的事情，他會做到……他說他絕不會讓我一個人孤獨地在這個世界上。他說他會陪我……是我，是我讓他承受這個陣法，都是我……我知道他心底裏不願意。我知道如果我沒有我，他寧願選擇安靜地死，也不會去害人。他真的不是個壞人，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