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玄武鎮前落白首
招安瑤觴328年,鳳朝天國遭到了史無前例的重創。
當晚,滿朝大臣御吏宦員突然被前朝緊急召見,要求大小官者不論高低貴賤一同參與朝會。正當謀議中閫亥時,忽然有幾個哨兵一臉驚恐,不顧御前侍衛阻攔,硬是闖進殿中前來稟報,道‘雲底有怪貌,坐山之高,形似豸蜥,想是林谷妖靈誤入歧道所化之物,該當如何?’
開始,大夥兒不以為然,認為是哨兵們眼花了,但陛下重視起了此事,令‘不可鬆懈’。他後來的確採取了許多應急和防禦措施,卻是遠遠不夠。
而就在這時,天華殿遽然地動山搖!高樓穹閣先塌為敬,越高頂的華堂,越是遭殃的快!
那晚,皓月當空,夜卻漆黑似墨。
幾千名無辜官員被活生生地埋沒在這雕欄玉砌之下。
‘千麵長蟲’——似古柱般的蛇身如盤麻花般一環環繞上仙舍,蛇鱗猶如雞皮疙瘩,每一片鱗甲殼表皆刻有三道凹槽,形似嘴眼鼻臉,密密麻麻令人後脊發寒。
唯一具有辨識度的,便是那三角形吐著鮮紅信子的蜧頭,豹紋鱷身,於殘月之下呈倒鉤狀,居高臨下面目猙獰地眈視著仙京的繁華......
原本,巨大的青色屏障像氣泡泡似將整座華城籠罩獠牙之下,守護著一切,但巫師們設下的法陣射傷了千麵長蟲的眼睛,激怒了它。這傢伙脾氣挺大,一尾巴甩爛了仙京城外數千米遠一座崖頂上的‘靈山祭壇’——那是禁制的開關。
“嗚——!”
鬼獸仰天震嘯,彷彿遠古地籟的怒吼。
霎時間,狂風大作,數以百計烈焰灼灼的支架牢固的烽火臺從高處被刮落,伴隨著隆隆惡喘,翻滾著狠狠砸向城樓腳下幾座不知名的庭院閣臺。
有句老話說的好,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落。城下有戶人家,屋裏正噼裡啪啦打的熱火朝天,竟是在圍桌打麻將,裏裏外外嚴嚴實實地包了兩圈人,一桌打三桌看,可謂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就見煙墩殘忍地碾碎了屋脊,房梁轟然倒塌,人就像那一拖鞋搓下去的螞蚱,還沒來得及哼兩聲,便直接被剁成了肉泥。抽搐兩下,吐出口血,都沒明白怎麼回事,魂歸西天。
幾乎只一瞬,紅焰便躍上壁簷,咬上屋瓦茅草,火勢蔓延燃燒,一家連著一家,很快便初具星火燎原之勢。
遠遠望去,黑色濃煙升起,到處是雞飛狗跳......
隨著禁制的強行撤除,這場蓄藏已久的屠城,最終亮出了爪牙——那似夜幕降臨前便已伺機混入城中,並藏匿於黑暗深處的幾十個身手敏捷來者不善的夜襲者,他們近乎變色龍一樣的身體攀附於商販小鋪身後的磚瓦房合間並融為一體,堪稱天衣無縫。哪怕有人發現端倪刻意上閣頂檢視或從旁經過也未必察覺絲毫。
這些神秘的僱傭兵默契的可怕,飛簷走壁銜接之快令人瞠目結舌。包括偷襲禁衛軍、暗殺鳳舞族為首的長老,以及破壞巫師們用雞血畫就的法陣。處處留下他們為非作歹的痕跡。
很快,便控制了統治階級。
這些人悄無聲息地利用迷霧散擄走了僥倖沒死的以鳳舞瑤觴為首的一夥兒人,俘虜尊後以及公主,就連掌權甚微的二三把手等在內五百多名權貴都沒放過。
然而這一情況,並未令滿街巷裏處於混亂之中的老百姓們所知曉,他們只單純地以為是有人在暗中圍剿整座仙池,企圖將往昔付之一炬。而那些個掌權的朝廷高官則是一群自私地混蛋,估計他們早就貪生怕死地不知藏匿到哪個地洞裡去了,卻全然不知後者其實落得了個更慘的結局。
當晚,玄武鎮前幾百號人,男女老幼齊齊被斬首示眾,鮮血染紅了土地......但這是令眾神詬病的後話了。
當千麵長蟲從高拔的城牆外崛然而起時,立時激起了人們強烈的噁心作嘔,隨著禁制宣告瓦解,青色屏障漸漸消散前的最後一秒,百姓們的恐懼徹底爆發在那震耳欲聾的鬼哭狼嚎與對身邊近欲吞噬一切的燎原大火裡。
“啊啊啊啊啊!”
“大家快跑!跑!”
人群四散逃逸,尖叫聲慘叫響徹天際!
混亂之中,一名四齡小兒被無情的撞倒在地,與父母走散,髒兮兮地在火光冰冷的映襯中嚎啕大哭,可憐卻無人理會。
同情泯滅於災難。
百姓們的逃跑路線是隨波逐流的,基本毫無目的地可言。他們如同無頭蒼蠅般原地打轉,接連撞上了好幾撥與自己逃跑方向截然相反的人群,因為哪哪都是被蛇身盤繞露出的人臉,嚇的誰也不敢再往城根兒那邊瞎跑,最後只得惶惶不安地徘徊在河曲附近,以免跳躍的火舌殃及至他們的衣角。
一時間四面楚歌......
百年繁華千秋水,一朝隕落凡塵中。
事實上,令仙京的族民們恐懼的遠遠不僅來自侵略者不明的威脅,亦有仙京天國百年來猝然間被打破的安逸與盛世太平。
但這一切遠沒有結束,因為更令人絕望的事情發生了。
“遭了遭了......快拿水來!”
“怎麼了?!”
“糧倉起火了!”那人喊到,“有兩座狼煙臺落在了上面......”
“什麼!庾吏那廝呢?!”
“不知道!”
“如果糧食被燒光了,我們就只能等餓死了......”
忽然有人驚恐大叫,“不好!火勢蔓延過來了,大家先別管糧倉了,趕緊找出路!沿著河流往下游走。”
“沿個屁!你順著瀑布下去呀?!”
“那往上游走。”
“上游是鬼霧森林,誰敢進那地方,你想去那送死別拖上大傢伙!”
“那你說怎麼辦?!”
“老子怎麼知道。”
“你......!”
突然,一道驚呼打破了河曲的庇護,“快逃——!蛇往這邊來了!”
很快,緊迫的形勢便不容他們再交換資訊,彼此質疑。無邊的黑色投影刷地落在他們身上,恐懼令人們的臉都扭曲了。
“不不不不不不......別過來......求你了別往這邊來......別往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