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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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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說和做

    在他看來,葉酒晚是非常不靠譜的。

    一段時間相處下來,他發現,葉酒晚的性子極其肆無忌憚——她竟敢毫無顧忌地將小悅塵帶去學府,公然課堂上逗它玩,且當著眾人與先生的面前胡言亂語,道什麼“學之所向乃心之所往”“蘿蔔白菜,各有所愛,一樣學不好換一樣學,不必勉強”“愛情尚能跨越種族,勤勉怎會輸給天賦。”這樣的蠢話。

    可她做的又是另一回事——她不敵城福安,便耍陰招陷害對方,雖說那人也是咎由自取,可終究手段陰險,令人齒冷。且課上目無尊長,擾亂紀律,公然與悅塵合起夥來戲弄師人,雖也引得大夥兒捧腹,給枯燥乏味的公堂帶來一絲歡快,可終歸行為不善。

    她從不溫習知識,功課能做且做,幹得最多的一事無成便是帶著小悅塵去外面瘋玩。

    趕集市,放花燈,捉野魚,烤蟋蟀......

    他時常不解,那東西真的能吃嗎?

    葉酒晚是個夜貓子,同時,也是個愛偷懶覺的。冬日寒晨的冷夜尚是漆墨一片,卯時三刻便要上書房,淺說去喚她時,那就好比一塊狗皮膏藥,與床榻黏的那叫一緊,誓死相親相愛。

    於是,那日他們遲到了。

    小沈辭從來不曾被師人責罰,一時慌張起來,葉酒晚攤攤手,她明顯已經是個賴皮了。可沈辭遲到畢竟是她害的,心下是還是有些內疚的。

    “放心,最起碼我有備而來,眼下是溫習時間,老先生定然會晚些來,走,我知道有個地方,跟我來。”

    沈辭聽後,知道定是餿主意,急忙搖頭拒絕,可是還是被葉酒晚拉來了。

    接下來,便是現在這一幕——他望著那三米高的圍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來,把手給我,快上來。”葉酒晚不知何時已經攀上了牆頭,正把手伸下去......這倆人加起來還不到十五歲,可想而知那隻手對於沈辭來說,是多麼可望不可即的距離。

    “酒晚......”沈辭欲哭無淚,“你以後可以早些起,晚上早些睡,行嗎?”

    她點點頭,一本正經的:“好,把手給我。”

    沈辭氣的想笑,太高了,這不用試他都知道夠不著的......

    最後的結果便是,二人都逃了課,在外面浪蕩一天沒去學府。

    玩夠了,兩人便坐在樹下,談起話來。

    “酒晚,你說晚上回去淺說姐問起,怎麼解釋?”

    葉酒晚挑挑眉:“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小沈辭低頭舔了口畫糖,道:“......你說,昨晚那位淺二公子究竟在做什麼?”

    葉酒晚目色一緊,很快裝作無事:“什麼也不是,你別問了。”

    沈辭顯然不信,她察覺到葉酒晚在隱瞞什麼,但沒再問。

    “咕啾,咕啾。”

    葉酒晚撇頭看去,悅塵這半年來長大了不少,羽翼開始初現萌芽,尾羽也漸漸擋去了臀部,頭頂冠羽輝熠出淡淡的彩斕,生的是越發好看了。

    此時的它,已有葉酒晚一半大小了。

    “想不到才半年,悅塵長的很快呢。”說到這兒,她愣了愣,鼻頭一酸,喉間便哽咽起來,是呀,半年過去了,她的阿孃已經離開她半年了......

    沈辭怔了怔,恍然看到她的目光垂了下來,眼底淨是哀傷,就聽她淡淡道:“記得我以前給你提到過的璧影嗎?”

    沈辭想了想,點點頭:“嗯,怎麼了?”

    葉酒晚仰首望向天邊的火燒雲,“它是我娘生前一直照顧著的。在我們的國度,鳳雛只有在初生之時纔會受到照顧,一旦步入成鳥,便會被強迫擔起它們肩頭的責任,或為王尊出生入死,或保家衛國戰死異國他鄉,終其一生不得自由,終其一生完不了的使命。一直如此,直到死亡,迫不得已的死亡......”

    “璧影死了,”她頓了頓,看向了悅塵,繼續說道,“我不知道悅塵身體裡現在這個是誰的魂魄,我也不管,我阿孃唯一留給我的東西就只有一塊玉和一隻神獸了,所以我得照顧好它,我不需要它流血犧牲什麼的,我只要它一輩子哪怕像只雞一樣活下去,只要留的命在,便也夠了。”

    沈辭聽完這些話,一時無言。

    良久,夕陽的餘暉傾瀉他們所在的樹下,葉酒晚緩緩道:“走吧,回家吧。”二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巷上,耳邊集市哄吵亂耳,葉酒晚卻是一言不發。

    沈辭也沒有開口。他在想,在想葉酒晚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一個怎樣的姑娘。這種好奇並非是那種想知道對方喜歡什麼樣的男子的那種好奇,只是單純地把她看作一個人去思索:

    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而非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或許他從未細想過她說的那些話,和她做的那些事。

    師人原先對葉酒晚是抱以厚望的,只因她那一句“為人為仙,忠己則矣”的妄言,可後來才知道,她不過就是個紙上談兵的趙括,光說得好聽罷了。

    可是現在細細想來,學府裡的那些循規蹈矩,步步緊逼又是那樣令人壓抑不堪,難以忍受。

    仙黌的眾位宗師列居首位的便是老靈婆,她是巫法教的創始者,是先行踏入這個領域的第一人,三教五流,自然是德高望重。

    下來纔是傀儡堂、馭獸乾、機關道的各位長老。四者相互兼備,又可區分開來,多年來相安無事,守於南崖一隅,各持己見卻又彼此互相不矛盾亦相不攪擾,用各自的方式教導著門下的弟子徒兒。

    可不管是哪種派別,它們皆蘊藏著屬於各自學識中的玄機妙道,且只可意會,需要人絞盡腦汁去斟酌,去挖掘,去思考,去深究......

    一句話,說無止境。

    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是輕而易舉的,亦沒有什麼是難而學會。說到底,會者不難,難者不會罷了。

    光單看巫法教這一門派,便已經是雜七雜八令人眼花繚亂的很了,它的支系繁瑣密集,尤其屬巫蠱、法杖、御劍、控靈堪稱弟子們口中的“四巨頭”,最是難以掌控。

    而葉酒晚偏偏就是那個難者不會,曾幾何時還險些科考掛了巫蠱術。

    其實她一開始對法杖之術運用還算嫻熟,可後來,學到了一定境界,師人便要求他們將法術與巫術結合學習,她一下便傻眼了。

    這就好比幾何是幾何,函式是函式,突然有一天,一道二者相容的題目擺你面前,而你偏偏函式學的很垃圾那種感覺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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