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暴戾
“酒晚,仙師交代的功課沒做完,你怎麼就敢出去玩?”
葉酒晚很無所謂的撇撇嘴,“那會兒你還沒認得我,我以前天天這樣。”
“師人不罵你麼?”
“他已經懶得管我了。”
“......”
沈辭把書墨遞給葉酒晚,便去睡覺了。他路過淺陌的書房時,無意瞥見那扇閣門微啟,裡面隱約燭光晃動,心說這麼晚了,除了葉酒晚這隻夜貓子,還有誰會夜深不眠,一時好奇便湊上前去看。
本意是好心想幫淺陌關好門檻,結果餘光不由自主地瞟進去一眼。
昏暗的燭光下,淺陌臥在書案前,似乎在忙活什麼東西,十分投入細緻,時不時還傳來一絲細微的——那是一種極小極小的吱吱啼叫,像豸蟲,也似蛇蠍,普通人別說分辨何物的叫響,連聽都未必聽得見。屏息亦不可聞。然而小沈辭心有靈犀,能聽到周邊活物的心聲且能譯懂之能。欲是聲小氣弱,聽得欲真切。
——那分明是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小沈辭忽然心顫膽駭,心說這是誰的聲音,叫的如此慘烈,分明就是五臟俱裂地絕望嘶吼。
不是人的,他心道,一定不是人的。
驚戰之餘,心下不免蹊蹺,這個淺家小公子究竟在做什麼?他書房內的怨聲駭叫怎麼如此雜多?
哆哆嗦嗦間,他又湊的門縫進了些許,想要看清屋裏背對著他的淺陌究竟在做什麼。
他知道偷窺旁人隱私是不對的,可心底又陡然升起另一種意識,告訴他,他必須得這麼做,似乎必須這麼做纔是正確的。
隱隱約約他察覺到一些不妙。
忽而燭光輕輕地搖曳,顫動了兩下,淺陌手中忙個不停,身體擋住了小沈辭原便看不大清的視線。他瞅了老大一會兒也沒拿出個所以然,實在費勁的很,兩腿一動不動站在那兒,腳底板麻了又麻,仍是不見淺陌停下手頭的活兒。
小沈辭是那個最先耐不住性子的,就在他幾乎要推門而入——他實在想弄個究竟——犯下衝動的錯誤前,淺陌直起了身板。
“......!”
小沈辭嚇的頭皮麻起一陣,不知為何,眼前這一幕令他心裏有些發毛,紅燭光臺打在牆上的血紅似殘陽,淺陌的影子割去了殘陽的大半,如同嗜血的黑鬼,再加上耳邊陣陣只有他能聽到的慘嚎,更是讓人心頭髮瘮,久久不安......
而後,淺陌走開了。
小沈辭一見他離開,趕忙定睛一看,想要看清淺陌方纔忙活了大半天的“搞頭”。
他屏著氣,極力睜大眼睛,最後微微一眯......
“哇......!”
肩後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媽耶!”葉酒晚也被他這過激的反應小嚇一陣,後退了好幾步,最後又忍不住埋怨了小沈辭兩句:“你,你嚇死我了,幹嘛呀,你叫個魂呀,撞鬼了?!”
小沈辭待到看清是葉酒晚,心中一驚,下意識反應屋裏的淺陌有沒有發現聽到外面的響動,轉頭望後看了眼,趕緊拉著葉酒晚就跑。
“喂喂喂......”葉酒晚一頭霧水,不明白小沈辭發什麼神經,一邊強行被拉著跑,一邊嘴裏邊嘟嘟囔囔個不停:“哎哎沈辭,沈辭,你到底要幹嘛,快停下,快停下,喂!”
二人腳下生風,來到一處仙蘆園的暗角,沈辭這才拉著葉酒晚停下來,撐著膝蓋呼呼喘氣。他身體素來不太好,小小年紀便成了一名副其實的藥罐子,哪經得住這麼一折騰,是累的半天沒上來氣。
倒是葉酒晚,她臉不紅心不跳,跑這幾百米就和鬧著玩似的,兩手叉在胸前,不明所以地看著沈辭,想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酒......酒晚......”他上氣不接下氣喘道:“我看見......我看見......呼......那位......那位.......”
葉酒晚扶額,心說這人會不會一口氣上不來猝死在這兒?
“你還是歇會兒再同我講吧,”她道:“不著急。”
沈辭點頭:“好......呼......呼......”
半柱香後,葉酒晚聽完了小沈辭用文人墨客的語氣描述他親眼所目睹的一切前後經過後,點了點頭。
“噢......”她攙著下巴作沉思狀,一時無言。她緩緩轉動眼珠子,瞟了一眼正垂頭喪氣的小沈辭,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她原本抄完作業打算迂道回房睡覺,正巧經過淺陌的書房撞見沈辭正偷偷摸摸在淺陌的書房門口偷窺,一時好奇沈辭在看什麼,剛想上前一探究竟的,誰曾想......
她看到了。但她又看不到。但她知道。
——是那堆噁心的“傑作”
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的!
四歲那年,仙京熱鬧非凡,那時璧影剛剛出世,舉國上下一片歡騰,老闆娘的客棧也日漸生意興隆,財源廣進,來來往往潮起人涌,每天都有幾百頭畜生——雞牛羊豬兔魚用馱貨的馬伕的車子從後門拉進來,準備為第二日的佳餚下菜用。
有一天夜裏,夜深人靜,周圍靜悄悄的,傭人們都睡下了。她偷偷從被窩裏裡鑽出來,穿好衣服,她計劃了好多天,想著去馬伕的馱貨上抱只小羊羔下來帶回閣樓玩。
當時想的是,那麼多牲畜擁擠成在,自己抱走一隻小的想來也不會有人注意,就算被發現了,她主動承認便是,反正也不會有人說她什麼。
可誰知,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她躲在車軲轆下想等著那車伕離開後再偷,卻發現黑暗中也有一道身影偷偷摸摸地靠近。
當時她驚的大氣也不敢喘,生怕那人是什麼壞人,然而等那人走近些後,她才知道,不是別人,正是淺陌。
當時她很不解,心想難道此人也喜歡可愛的小動物?可是很快,她便意識到她錯了......
淺陌根本不是爲了逗玩才偷牲畜,而是爲了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