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聽著她說話的阿詩想笑又不能笑，好一會兒才說：“師父，其實你也不用這麼做比喻。”

    竺青綾瞪了她一眼，又對江倚樓說：“趕緊，你的名氣到底有多大，怎的都消失五年了許央和阿詩都還記得你的名號。”

    江倚樓覺得自己委屈，無奈道：“這我哪兒知道啊！我還以為我離開江湖那麼久，早該沒有我的傳說了。”

    “人不在江湖，江湖卻有你的傳言，怪只怪你曾經太過分！”竺青綾又瞪他，“趕緊說，別轉移話題！”

    江倚樓癟嘴，還是將自己曾經的事情一點點的給說了。

    當年的江倚樓不僅是傭兵，還有一個更厲害的名號，叫洪荒第一傭兵，是大家趨之若鶩的物件。當然，他也有一個不好聽的名號，叫婦女殺手。這個殺手，是真的殺人。是在諷刺江倚樓，說他不管男女老少，只要人給銀子，殺誰都行。且各種手法都有，無所不用其極。

    在江倚樓最高的記錄中，他一夜之間毒死了一家上下一百多口人，沒個人都七竅流血渾身發紫，分明是經歷了非人的痛苦才斷的氣。

    也是因為這件事，他才被人追殺，被迫上了海島。

    “嘖嘖，一百口人吶！江倚樓你說你怎麼下得了手？”

    竺青綾一邊說一邊用餘光打量著江倚樓的表情，發現他臉色有些蒼白，明顯是因為她剛剛說的話。

    暗自搖搖頭，江倚樓這個抗壓能力還是不行。

    深夜裏，火堆噼裡啪啦的響著，竺青綾的聲音顯得陰森又恐怖。

    “江倚樓，你猜我有沒有殺過人？”

    幾人抬眸看她，就連雪鬱和天諭也看著她，他們兩人所知道的竺青綾也就殺了一開始差點發現他們的那兩人，難不成那段他們不在的日子裏，竺青綾還殺了其他人？

    感受到雪鬱和天諭困惑的目光，竺青綾微微一笑道：“殺過，若是那些人的數量加起來，只怕有之前南玄死的那些人這麼多。所以你的百人，算什麼？”

    同他不一樣的是，竺青綾修煉的元氣更加忌諱心境突變。只要一個腳印踏錯，她這輩子就完全毀了。元氣修煉講究的就是因果輪迴，她每次殺一個人，就會沾上一個因果。救了做過壞事的人，也會沾上因果，這些因果，一旦積累到一定的數目，修為再無長進不說，還會讓她以百倍千倍的痛苦死去。

    有南玄死的人這麼多……這次南玄可是死了一半的人，竺青綾殺過這麼多人？

    看到幾人不相信的表情，竺青綾微微一笑。

    “可能也有差錯。”然後在眾人剛剛鬆了口氣時，她又說：“估計有一個南玄這麼多人吧！我不記得了，當時整個大陸上的人都在追殺我。嘖嘖，那個場面，怕是你們這輩子都沒經歷過喲！”

    被整個大陸的人追殺，她是經歷過什麼？不對，竺青綾什麼時候被人追殺了？根本沒有聽說啊！

    “不管在什麼地方，總之我經歷的比你多太多。何況我還是個小女子，我都挺過來了，你還有什麼挺不過來的？”竺青綾看著江倚樓說：“曾經我一度走火入魔，是身邊人把我拉了出來。如今的你挺像當初的我，硬要說什麼不像的，估計就是殺的人不夠多。”

    “你知道嗎？當時我被人困在山上，他們防火燒山，希望這樣能逼我頭像。呵，那群傻子，以為我走到今天都是靠吃白飯？我逃出來後，他們還在山上。正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爲了讓自己今後的敵人更少一些，我在山下佈下陣法。一座山，上千人，就這麼被活活燒死。那座山後來更名為白骨山，就是因為那些人死後，骨頭全部留在了哪裏，沒人進得去，也沒人出的來。連著他們的靈魂都被困在裡面，你說，我狠不狠？”

    靈魂無法出來，連輪迴新生的機會都被剝奪了。等待他們的不是灰飛煙滅就是被其他靈魂吞噬，這樣的下場，比起江倚樓的毒死，更加心狠。

    沒人說話，所有人都安安靜靜的，聽著竺青綾說著她的經歷。

    “那山上埋葬的，不僅是他們的靈魂，還有我那稀薄得只有那麼一點點的良知。從此以後，我再沒怕過任何人，他們也發瘋似的找我，死的那群人裡不少是家族裏的天之驕子。後來的我，成了整個大陸的公敵。你知道嗎？那個大陸有多大？起碼有十幾個洪荒大陸這樣吧。有些一座城池的人，可能就有南玄國這麼大，你說他們恨不恨我？”

    竺青綾說著還笑了，彷彿她只是在說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這件事還讓她心情頗好。

    “所以江倚樓，你說自己是婦女殺手，我的名號是什麼？惡魔，妖女，不入流的下三濫，我就是踩著這些詞語，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你說說，你有什麼資格覺得自己是心靈脆弱？”

    有了竺青綾的經歷，在坐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好像並沒有那個抱怨的資格了，她經歷了太多，多到他們都不知道要怎麼安慰才能讓竺青綾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然而，竺青綾並不需要他們的安慰。

    “別想著安慰我，我只是覺得這些事情，足以讓江倚樓你知道，有些時候你覺得自己非常痛苦，可能你的痛苦還不及別人的萬分之一，所以與其放任那些不足萬分之一的痛苦折磨自己，還不如早些放開，走出來，讓自己站到更高的高度去。”

    一番話讓江倚樓又羞愧又悲憤，羞愧是覺得自己還沒有一個女子厲害，悲憤的是自己跟竺青綾的人生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她卻用自己的人生來解說自己，這根本沒什麼可比性啊！

    “沒什麼可比性嗎？”竺青綾垂眸想了想，而後說：“確實沒什麼可比性，畢竟現在的你比起我曾經來說實在差太多了。”

    江倚樓，江倚樓覺得自己不想說話了。這個人到底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貶低自己？

    “是貶低也是安慰，主要還是想讓你早些走出來。你知道我有一個朋友是怎麼想的嗎？我殺人了又如何，那些都是該死之人。他身上魔氣繚繞，偏生就那一顆心強大得很，魔尊致死都想得到它，讓它歸順自己，奈何那傢伙總是覺得自己就是獨一無二的，從來不臣服任何人。直到現在，即便他修為散去了許多，魔尊依舊拿他沒有辦法。”

    竺青綾說著自己都笑了，想起當初虛音給自己說這話時候的場景，也是那時候，她才恍然大悟，原來有些事情並不是她看到的那樣，換一個心境一個角度去想去看，可能就是完全不一樣的結果。

    “阿秋！”

    遠在北雀的虛音打了個噴嚏，面前的顓頊就被噴出去老遠。

    “喂喂喂！虛音你這傢伙想做什麼？打噴嚏前不會先說一聲嗎？”

    虛音瞪了他一眼，沉聲道：“你打噴嚏的時候還能說話？”

    顓頊聞聲是敢怒不敢言，萬年前自己還有肉身的時候都打不過人家，這會兒還只是個靈體了，怎麼可能打得過？

    炎帝也狀笑道：“行了，顓頊你這不是自討沒趣？”復又對虛音說：“虛音大人，敢問我們要在這裏等到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本尊怎麼知道？”虛音有些不耐，想他來到這個洪荒大陸本來就是爲了尋找竺青綾的，結果現在人也不在，太昊那個傢伙也不知道去做什麼去了，丟下一句今後都讓他來照顧青綾人就跟著消失了。這都多久了還不回來！是覺得他沒有脾氣嗎？

    見虛音不耐煩了，炎帝也不再說話，衝顓頊眨了眨眼，兩人準備出去，卻被虛音叫住了。

    “你們兩個等等！”虛音一個閃身，方纔還在椅子上的人瞬間來到炎帝和顓頊眼前。

    “你們知不知道青綾現在在什麼地方？要是有辦法找到人我就帶你們去找太昊！”

    聞言，顓頊眼睛一亮，說：“真的？我們要是能找到青綾你就帶我們去找太昊？”他們現在沒了身體，全是以靈體的狀態存在，所有大神中只有太昊能夠給人捏造人身，找到太昊就表示他們能夠重新為人，這個買賣還是很划算的！

    至於那個竺青綾嘛，想也不用想肯定跟太昊在一起！所以他們只要知道太昊在什麼地方不就行了？

    “別想著打哈哈！本尊可不是那等好糊弄的人！”虛音向來清楚這些什麼神仙都是個狡猾的狐狸，曾經上過一次當了，他纔不會再次上當！

    “要是本尊沒有看到竺青綾，你們才知道好看！”

    顓頊聞言連連點頭，反正他們現在的身體是越來越透明瞭，這樣就代表著他們的時日無多，要是再不能重生，只怕三人都要魂飛魄散，就跟當初的天帝一樣。

    看了兩人一眼，虛音擺擺手道：“行了，趕緊下去叫那個混沌過來，找到了竺青綾我就帶著你們走。”

    “不必！”從外面走進來的混沌聞聲道：“虛音大人，我們現在就能走！”

    虛音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時間有些快了，腦子裏轉了一圈就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倒也不拆穿，笑著說：“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們怎麼帶我去找青綾！”

    在這北雀住了這麼久，戊戌老頭都去找青綾去了，他還只能帶著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那什麼北雀王就是個蠢包，只有北冥修能讓他多看一眼，只可惜那個孩子現在也被排到了邊疆，也不知道哪個北雀王是不不是腦殼裏面有問題，將唯一能保護自己的人都給支出去了。

    晃了晃腦袋，虛音不打算去在意這些事情，轉眼對三個靈體說：“既然決定了我們現在就走，給我一個定位，我能帶你們去任何地方。”

    顓頊和炎帝通通看向混沌，方纔話是他放出來的，他肯定知道結果。

    混沌看了自己的夥伴一眼，垂眸道：“能找到就行，你只需要閉眼，跟著我們走就行了，不過切記，中途不可睜眼。”

    不知道不可睜眼是不是真的，不過虛音倒是真的沒有睜開眼，只是等他聽到混沌讓他睜眼時，眼前那人恨不得讓他把混沌給撕了。

    “這就是你們說的青綾？”咬著牙，虛音假裝生氣的說道：“什麼時候阿綾成了太昊了？”還是正在跟人打架的太昊。

    也不怪虛音，他對太昊本身就有敵意，結果這三個給趕著趕著的送他過來，就不怕他衝上去跟著那幾個魔族的人一起打架？

    再說此時的太昊已經陷入了被動之中。

    他的靈力本就是助長世間萬物的，魔族屬於六界之內，自然也不能免俗。因此他的靈力不能隨意使用，尤其是不能大幅度的使用，這回讓魔族的分化加快。

    洛嘯也看出了太昊的難處，爲了不讓太昊手上，多數都是他衝在前麵。奈何四方無天他們都是滄溟身邊的得力助手，哪裏會這麼簡單就被一個鮫人打敗？

    魔族怕水，可這一點在四方和無天身上完全沒有體現，他們在水裏幾乎是遊刃有餘，半點被海水侵蝕的模樣都沒有，頂多就是頭髮有些凌亂，手上的武器沾了點血，還是他的血。

    四方魔看著一直躲在洛嘯身後的太昊，笑著說：“太昊，我勸你不要掙扎了，就你現在的樣子，那一魂一魄雖然迴歸了，但對你來說並沒有什麼用，他已經生出新的靈魂了吧？要說猜，這一次他回來，恐怕已經完全長成了一個人。現在你把他收回去還有什麼用？”

    太昊的臉色有些蒼白，之前爲了能夠打敗眼前的兩人，他被迫召回了東方熠，奈何等人回來了他才發現，東方熠身體裡的另外幾個靈魂已經慢慢長全，而他本體裡缺少的那一魂一魄也開始凝聚。假以時日，必能形成新的魂魄。

    只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這件事就變成了阻礙他跟東方熠融合的壞事。

    “放我出去吧。”東方熠無奈嘆了一聲，道：“放我出去還能多一個幫手，現在這個樣子我們兩個是融合不了了。”

    第一次，會有大神收不回自己分身的情況。

    東方熠卻像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天，他是太昊魂魄中主管智和情的那一魂一魄，也是因為這個，他才能重新長出新的魂魄。

    太昊有些不願，他知道，自己要是這一次把東方熠給分出去了，那麼今後他們兩個就真的是兩個完全獨立的個體，沒有任何懸念的。而青綾喜歡的人，是東方熠……

    咬咬牙，太昊抬眸看到洛嘯又被四方魔給擋了回來，摔在了地上。

    沒辦法了，太昊正準備把東方熠從自己身體裡分出來時。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卻突然響了起來。

    “嘖嘖，二打一，魔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要臉了？滄溟教你們的？”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太昊的動作，他回頭一看，一襲玄衣的虛音正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而他身後站著的，是炎帝混沌以及顓頊。

    不過顓頊的臉色有些心虛，好像做了什麼壞事。

    挑眉，太昊一把扶起洛嘯，問：“你們怎麼來了？”

    聽到這個問題，虛音臉色瞬間一變，道：“這得問你的幾位好朋友了！”

    明明是要去找青綾的，這兩人從他出門開始就算起，帶他來這說不定就是爲了救東方熠？呵呵，真的是頭疼。

    顓頊心虛，炎帝和混沌倒是半點心思都沒有。

    “虛音大人，說起來也不算我們騙你，只是這人只有太昊能夠找到，是不是？”混沌說得很有道理，奈何虛音不想理他。

    “太昊，你行不行？不行就趕緊走，跟這兩個跟班說什麼話？”

    虛音不想跟滄溟的人起爭執，或者換句話說，他不想跟滄溟的人有任何關係。

    太昊看了他一眼，身體裡的東方熠已經快撐不住了。

    “太昊，你若再不讓我出去，你自己也會爆體而亡的！”東方熠有些著急，一個人身體裡有多餘的魂魄，若是普通人還能靠著其他的辦法來引出來，或者其中一個早晚能吞噬另一個，也可能像竺青綾那樣，靈魂互相融合。

    可青帝，那是主管生的上神。他的身體只會助長靈魂的生長，就好像現在，東方熠越發能感覺到自己要被擠出去了。那種排擠的感覺就像是要將他整個胸腔都給擠炸裂。

    東方熠知道，要是太昊再不把自己放出去，兩人的下場都不會好到那裏去。

    虛音也看出了太昊的不對勁，他衝炎帝使了個眼神，自己閃身到了四方魔和無天跟前。

    “說起來，一打二還是我比較擅長，不如我跟你們打一架？”

    在看到虛音出現時，四方魔和無天就知道今天他們是打不成了，十方沒有找到，他們還不想送死。

    “不必了。既然虛音大人也向著他們，四方又怎麼會這麼不給您面子？”

    四方魔按捺住自己像衝上去給他們一巴掌的心思，強扯出一個笑說：“只是虛音大人這麼做，是否想過魔尊？”

    “滄溟？呵，我考慮那個小孩兒做什麼？”虛音的話說得十分狂妄。滄溟出生時，他就已經被人稱為魔龍了。算起來還比滄溟年長了兩千歲，所以即便滄溟如今已是萬歲以上，在他面前也不過是個孩子。

    且，他一點都不會受到滄溟的影響，內心強大到極點。

    甚至可以說，整個洪荒大陸包括上位麵，乃至萬年前的那些上神們，若是單獨對上滄溟，多少都會受到一些影響。但他就是不會，人就是這麼逆天！

    四方臉色一變，若不是無天拉著，只怕已經衝上去撓人了。

    “四方，你回去告訴滄溟，他要想搞事情我不攔著，不過別來欺負別人行不行？還在我面前。還有，你們要找的那個兄弟，神魔大戰的時候就已經死了，現在這個根本就不是十方，再說了，現在這個也死了。回去告訴十方，別再來搞這些莫須有的東西，自食惡果！”

    一句話差點沒把四方魔氣死，就連無天也覺得虛音太過狂妄，奈何之前滄溟就特地囑咐過了。他們外出，只要遇到竺青綾和虛音，若是沒有什麼衝突，直接轉身就走，千萬不要多留。甚至不能主動去針對人家，主要是因為他們打不過。

    四方魔和無天都覺得自己要是再在這裏待下去可能會忍不住動手，兩人對視一眼，化為一陣煙霧消失在海底。

    這時候虛音才走到太昊身邊，炎帝他們雖是靈體，不過還是能觸碰到實物，這會兒已經將太昊和洛嘯都扶起來了。

    看到洛嘯時，虛音有一瞬間的失神，像是想起了什麼人，不過也只是一瞬，他就恢復了神色，走到洛嘯身邊，問：“你娘呢？”

    洛嘯一愣，本就受了重傷的身子聽到這話都沒來得及回答，整個就直接暈了過去，什索性虛音手快，纔沒讓他掉在地上。

    太昊看到洛嘯暈倒，準備讓虛音把人送回去，給鮫人族的看看，結果一眨眼，虛音連同洛嘯都不見了。

    混沌見狀，只好說：“太昊，我們也先出去吧。”

    太昊不解虛音要做什麼，不過知道他不會傷害洛嘯，倒也放了心，點頭隨著炎帝他們來到了海岸上。

    玖靈和寧寧還未離開，兩人還在院子裡，就聽到外面有動靜，拉開門看到的便是扶著太昊的炎帝三人，當下就愣住了。

    “太昊受傷了，趕緊找個地方讓他躺下！”炎帝說著，讓玖靈去準備，他們三人合力把太昊送進了屋子。只是在路過寧寧身邊時，混沌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躺到了床上，東方熠感覺周圍給自己的壓力更強了，他咬牙，想要自己衝出去，卻被太昊給攔住了。

    “不可，你不可以離開。”

    此時的太昊神志已經有些不清楚，但並不妨礙他阻攔東方熠離開自己的身體。至於為什麼，他自己也不清楚，可能只是因為某個人的笑，或者，那一聲“東方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