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說學府督主明判罰
林玄機道:“是清玄學府,因擇取雜家技藝,又無內外門檻,我等已經失去本家的閒人便以此作為臺階,潛心修煉,畢業之後,進入督院歷練數年。辦成過幾件小事,有幸得君上賞識,提拔為督主。”
能得蔣蘭宮賞識,他辦得必定不是什麼小事。
杜縈迴暫不問是什麼事,估計問了他也不會說,便道:“學府出來就可以直接入職督院嗎?”
“照理說是的,不過也依個人,有人願為無盡洞天府上效力,便如二位供奉仙子。也有以所學另闢蹊徑的,自立門戶,如昭霞宗。還有留在學府為師、隱逸,其實都無所謂。”林玄機說,“我們私下裏,也都會與學府子弟同門相稱。”
他接著說:“學府初立之時,舊門派還都頗有勢力,所以入學府的,多是我這樣走投無路之人。更可憐的,有如二位供奉仙子。三七師妹本是倚陽門掌門所出,亂道中倚陽門被屠,君上出手相救,將她養在宿星閣,後送入學府修習。連翹師妹則是在仙法初立,八州嚴令禁止販賣奴隸之時,被從人販子手下救出來的。”
杜縈迴:“怪不得你們都這麼尊崇蔣殿。”
林玄機點頭:“若無君上,我或許早已家破人亡。恕我一言,若當年杜公為尊,會放過我等敗寇祁氏的門生嗎?”
杜縈迴慚愧道:“說不準。”
林玄機:“這也不怪杜公,畢竟任何一個老宗門,都按照那套斬草除根的規矩行事,就算祁廣羽之流當仙尊,也是一樣。”
杜縈迴想想,覺得自己倒沒有做到斬草除根那麼絕。
“杜公,或許你也懂了,我等皆為君上的死士。”林玄機道,“肝腦塗地,絕無二心。”
“若他為一己所願,命你們做傷天害理的事,你們也做?”杜縈迴問。
林玄機:“何為傷天害理,自有仙法斷定。君上無論做什麼,但凡依照仙法,便是無罪。”
“仙法就是以他的意願定的,他怎樣都對,是不是這樣。”
“仙法不僅僅是君上一人的意思,而且君上若有過分的指令,督院也可以酌情判斷,不予執行。”
“那當初為推行仙法,剷除異己,陷害無辜,都不算數了?”
“有功不計過,有過略計功。做人做在當下,做事則要朝前看。”
杜縈迴覺得他很能辯,著意看了一下前襟,沒有清談的信物銀扣。
“杜公或許不能接受,但於我們這些人而言,君上恩情如生身之父。”林玄機道,“我在督院多年,許多事自有判斷。不過,這世上,從來沒有能讓所有人都活得好的法子。不是非黑即白,卻有時,有你無他。”
杜縈迴彷彿被點了一下腦殼,茅塞頓開。
“蔣蘭宮讓你來遊說我。”杜縈迴道。
林玄機聽後笑了笑:“非也,方纔我聽杜公似乎對君上頗有意見,所以一時大發議論,此乃對恩人的維護之心罷了。不過我今日確曾帶犬子去向君上致歉,杜公要認為君上交給了我什麼話,我也撇不清。”
杜縈迴道:“沒什麼,他是天君,你聽他的很正常。那件事,蔣尋棠無禮,委屈令郎。”
林玄機搖頭:“不能因他人有過失,而疏於自制。今日霸道之時,犬子不能明辨是非,及時勸阻棠少君,是為第一過。不能管住脾氣,口不擇言,是為第二過。事後不能主動承擔自己的行為,只會跑來求我庇護,是為第三過。此三過,是鄙人教導無方所致,還請杜公接受這份歉意。”
杜縈迴聽到這倒心裏鬆快了:“林督主,你方纔說蔣殿,我以為你油滑得很,結果竟是個認死理的。”
林玄機搖頭苦笑。
“那今日要是蔣尋棠叫人把我打死了,也算違背了仙法,要怎麼處置?”杜縈迴問。
林玄機想了想:“若非棠少君親自動手,且棠少君沒有明令殺死杜公,那殺杜公的那個人,則會被判為失手誤殺。受二十四鞭刑,廢修為下放。而棠少君,則要罰跪三日,禁閉一月。”
杜縈迴:“沒了?”
林玄機:“沒了。”
“殺個人跪三天就完了?”
“杜公,仙法定得很明確。在這種情況下,棠少君沒有明令殺人,所以他的本意就不是殺人。下屬領會錯了,便是下屬的問題,自然不應棠少君承擔過重的責罰。”
杜縈迴不得不認同:“那他親自動手呢?”
“若棠少君親自動手,那這二十四鞭刑,就都要棠少君自行承擔,打完半條命也就下去了。除非君上出面赦免。”林玄機道,“畢竟棠少君身份不同,若他償命、貶籍、廢修為,或落下終身殘疾,哪還有別的少君能補上來?”
杜縈迴明白了,怪不得宋環拉著不讓蔣尋棠動手。
林玄機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本厚厚的冊子:“我這有本刑事法典,杜公不妨拿去看看。”
杜縈迴:“你還天天帶身上?”
林玄機:“是的。這本縮了字,方便隨時查閱。全套仙法我乾坤囊裡有,杜公需要的話我現在也可以轉給你。”
杜縈迴:“多謝多謝,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