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識深淺辨妖魔鬼怪
湖裏盈盈的身影被一層薄霧籠罩,虛虛實實。
杜縈迴越看,越覺得一股子寒氣順水蔓延到身上。薄霧散了又聚,他再看,細看,仍只有那船上身姿婀娜的二位女子,這不適感卻又從何而來?
難道只是這陰寒湖水給人的錯覺?
杜縈迴按了按眼眉,恰在此時,一道淡淡的青綠幽光透出霧氣。
他放下手追看過去,沒有尋到任何痕跡。
水中,盈盈捏著團扇,正陰惻惻地瞧著他。
眼神相交的剎那,杜縈迴抬頭望向對面船上,只見盈盈正與身後那弟子說著話,彷彿沒有注意到他。
杜縈迴對菅逸道:“菅宮主,你比我識水,能否幫忙看一下,這些船裡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菅逸答應了,看過周圍幾條船,多留意了一下盈盈她們。
“不好說。”菅逸悄悄道。
杜縈迴沒有再問,默默聽著畫舫上宣佈複試三日的時辰地點。
待開題結束,圍在畫舫邊的小船紛紛散開。杜縈迴和菅逸辭別盈盈,盪舟回到岸邊,沿著懸鏡湖附近的棧道散步。
“今日這幅題字,我拿定了。”菅逸胸有成竹。
“那是必然。”杜縈迴信他。
“對了杜主君,你之前讓我看船……”
“如何不好說?”
菅逸揹着手思索了一陣,道:“是這樣,我們看船,一看吃水,二看活物。我方纔看了這兩處,都沒有什麼不對。”
杜縈迴:“吃水我知道,活物怎麼說?”
菅逸:“活物就是附在船上那些蟲貝青苔之類。我大概明白杜主君的意思,你想讓我看看,這個花坊主是不是人。”
“正是此意。”
“那就真的不好說了。首先,分人鬼,鬼無實體,披著人皮也比人輕,吃水必定很淺。我在逸遊宮常年見船,這樣的木舟吃水如何,我再熟悉不過。看這來說,船上坐的絕對不是鬼,要是有鬼,也是一人一鬼。”
杜縈迴點頭,菅逸繼續道:“這樣說也有怪處,那二位都是小娘子,身形纖細,必定比你我的船吃水要淺,可我卻看那吃水線比你我要深。”
杜縈迴:“有什麼可能會是這樣?”
菅逸:“一,船上有重物、船下有東西,二,造船的木質不同,三,雖不是鬼,卻也可能是妖魔怪,或者死人。”
方纔船離得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看不出船上裝沒裝重物,但只乘二人的小舟艙內很淺,應該裝不了多少東西。何況,綵衣坊不修利器,怎麼會比帶劍的杜縈迴和菅逸更重呢?
再者,遊人都是乘岸邊的船來,盈盈那條,和他們的一模一樣。
杜縈迴:“後面那幾樣要怎樣看?”
菅逸:“精怪最不好分辨,因為什麼樣的來頭都有,若本體是輕薄之物,那化成人形也不會多重。若本體是石頭木頭,那就沉了。”
“怪不得不好說。”
“主要是,花坊主看起來也不像那種糙物化成的精怪呀。”
“若是看活物呢?”杜縈迴問。
“看活物,是分辨厲鬼、死人、魔。”菅逸道,“厲鬼的怨氣、死人屍氣、魔氣都是重煞,那些魚蝦貝類,還有長在船木上面的青苔,最受不了這個。若船上坐著行屍或魔物,那這船上的活物會迅速枯死,沿途經過浮萍、水藻、魚蝦,也都不能倖免。”
杜縈迴:“我也是魔,那……”
菅逸:“不,你雖然是魔體,但你現在沒有魔化,就還是人。”
杜縈迴明瞭。
菅逸:“剛纔我看了,那船上的螺還是活的。”
“這能證明不是厲鬼死屍,但不能證明是不是修魔之人。”
“不錯。”
杜縈迴不能忽視那點綠影,他扶著棧道木欄眺望湖面,看到蔣蘭宮所乘的畫舫還沒有靠岸,只得先把話裝著,想等晚些見了面再說。
“杜主君,你確定花坊主她……”菅逸搖了一下手指沒有說完。
後面走來寒江門三君,杜縈迴和菅逸停步,轉身面對他們。
“菅宮主。”掌門元化君司無疾帶頭,三人一齊行禮。
“元化君。”菅逸回道,“雲中君,空山君。”
杜縈迴正要說的客套話壓在了舌頭下。
——這幾個人,不就是那日在天君殿前臺階看到那群“花瓣”的其中幾片嗎?
為首這個司無疾,杜縈迴一看臉給認出來了,那天就數他離蔣蘭宮最近,搖著扇子在那“懷赦尊寬懷大度心服口服”。
可巧,他身後那二位,一個是當時要行禮被扇子擋回去的,一個是拿扇子擋人的,湊了個齊整。
三人清一色白衣袍,各自手執一把摺扇,展扇輕搖的姿態且都一致。
杜縈迴忽然想起那個同起同臥同行,猜他們會不會都是一個人分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