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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百花齊放清談開題

    正想著,他還真看到一個女修手裏拿著塊紅帕子。

    “菅宮主。”杜縈迴欠著身對菅逸說,“你說,我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讓那個飄到……”

    菅逸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方紅帕,道:“不不,你能我也勸你別。”

    杜縈迴:“我就想想。”

    菅逸:“想都別想。杜主君,我已經夠老不正經了,和你熟了以後我發現你比我還不正經。”

    杜縈迴怏怏坐正,細瞧面前小案几上那一瓶紅罌粟,菅逸面前卻是小小一株睡蓮。

    他又仰首望去,每個人的小几上都擺著花,奼紫嫣紅,繁榮似錦。

    “山下的荷花都開了,這裏擺著的卻還有梅與桃,有趣。”杜縈迴說。

    菅逸笑道:“杜主君肯定聽過,‘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請君山高處冰雪覆蓋,山下卻是四季如夏的南域,依高低開著不同期的花,那是自然。不過也要精心栽培,才能見到花會這般景象。”

    “我一直唸叨種花,卻是他替我種上了。”杜縈迴說著,望向獻芳臺上。

    蔣蘭宮宣佈景鸞川花會開幕,帶頭向天拋一枝白玉蘭,引來在座人人都捻起面前花朵,隨他向上拋去,一時漫天花雨。此舉取百花齊放之美意,祝盛會圓滿。

    杜縈迴也學著他們,抄起一支罌粟朝蔣蘭宮扔過去。在場修士,不少都是飛花捻葉即可殺人的勁道,可扔花都是扔得輕飄飄,掉在前面人頭上也不冒犯,又柔又雅。

    只有杜縈迴跟射箭似的鉚足了力氣,那支紅花直飛上獻芳臺。

    蔣蘭宮瞧也不瞧,抬起指尖一點,瞬間消力。殷紅的花瓣從萼上剝落,片片飄落在肩頭髮尾。

    “不錯。”杜縈迴道。

    那唯一一枝白玉蘭落在階上,陣陣風過,花枝顫動欲起,未起。

    風不甘地仍在撩撥花枝,終於那白玉蘭動了,這一動便不停,順著臺階一級一級地滾下去。

    蔣蘭宮看在眼裏,眉間掠過一絲不悅。

    無人留意。

    -

    杜縈迴四下觀察著席間賓客,若真有人行刺,這種時候本該很容易動手。即便各家名仙在列,卻未必會出手阻止,而亂花之中誰拋的那一枝,也可能含混。

    若此時不動,可能是求成心強,或技藝不足,不敢冒險一試。又或許是……那個人有意待花會正常開幕。

    菅逸快被花埋了,拎著那棵睡蓮還沒出手,見花雨漸歇,索性不扔了,折來插在自己頭上。

    接下來清談開題,人們的精神頭已經由拋花引了起來,氛圍大好。

    初試題目抽籤決定。蔣尋棠起身走到臺前,侍從抬上一缸卷軸放在長幼二人之間,蔣蘭宮將手在其中一遊,將之撥亂,抽出一卷,揮向獻芳臺下。

    長卷在白玉臺階鋪開,墨跡筆走龍蛇,滿座驚歎。

    蔣尋棠鄭重宣題:“景鸞川花會暨清談論道,初試題目——‘問渠那得清如許’!”

    “為有源頭活水來。”杜縈迴說,“自帶答案?”

    “杜主君,怨不得你末榜開外,這個題按你說的答,初試都過不去。”菅逸說,“比方這個題,每一個字都可以單拿出來論,包括你說的,那源頭活水是什麼?何以非是活水不可?是誰問誰答?”

    杜縈迴繞進去了:“不就一個人問一個人答麼?”

    菅逸:“哎呀,這問,可以是問的天地,問的本心,格物致知,大道無痕。乃至是天地問我,丹心自請,眾生答問,寓己其中。”

    杜縈迴:“行了,聽不懂。”

    菅逸轉轉眼珠,道:“不過也有個萬能模子可用。”

    “什麼模子?”

    “‘問渠那得清如許’,便是問如今世道怎得這般清明和順?照你的答:‘唯有源頭活水來’,天君在上,恩赦八方,設督院立仙學,開天闢地,治世良方。正可謂源頭活水!”

    杜縈迴扶額。

    “你別小瞧了這拍馬屁模子,拍得文采出衆,有理有據,初試保過,二輪能衝,最後殺進頭榜也不是沒可能啊。”菅逸說,“清玄學府出來的基本都是這套嗑,所以說不過人家真高深的,比如我,說這個就屈才。”

    杜縈迴問:“評審若都給這樣的過,最後的那個榜誰還認?”

    菅逸道:“初試複試都是幾家出人雜著評,最終則是由在座諸位名仙帶頭投選出來的,當然還是有分量。而且你當懷赦聽多了那一套他自己不難受?高手他也認得出來,所以除了真把馬屁拍成了精的,弄這個模子衝到末榜就算到頂。”

    杜縈迴可有些認同的了,不論如何,蔣蘭宮的水準擺在那裏。當年作為遼肅宗旗下一員,頭一回亮相清談就說了個第六,在遼肅這些人裡則是第一。後來雖沒有再參與,但多年裏學識精進,八州亂道間憑那一口顛倒黑白的本事,混得風生水起。如今要是上陣清談,便未必說奪魁,也應在三甲之中。

    說好說賴,他現如今不參加,倒是個明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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