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招恩怨劍冢葬刀靈
滿地殘劍在熱流中水草般搖曳。
杜縈迴突然嗅到殺氣,要令離合劍來,卻完全沒動靜。
“無劍?明明方纔夢魘裡還有的。”蔣蘭宮也察覺,“怕是劍靈本就由劍主的魂魄所出,在這小世界裏,便表現爲人劍合一了。”
“那我此刻便是‘離合’?”杜縈迴低頭看掌,“可這如何當劍使得。”
說話間風過如吼,遠處傳來一陣亂兵相接的乒鈴乓啷。
二人將目光投向劍冢上空,紅融融灼光照出飛行的軌跡。見此情形,杜縈迴不禁眼皮一跳。
半空上好似兩柄利器相互殺伐,電光火石間分分合合,快到僅能見得殘影。此雙方從遠處亂戰,很快便近了,其中一方也漸漸不敵,動作緩了下來,顯露出形貌。
居然是杜遠亭!
他周身千瘡百孔,傷處卻不流血,直閃著鍛造鋼鐵般的熔光。而對面與他交戰的東西也終於得以看清了,那乃是把金絲大環刀,隱隱地在刀上浮出人形,如握刀迎戰狀。
人形亂髮狂舞,乍一看簡直是頭金毛獅子。蔣蘭宮瞪大眼睛,認了出來。
那刀靈,分明是已死的莞刀門掌門婁一刃。
杜縈迴也十分詫異,不想再見這傢伙竟是如此境況下。
眼前這個東西顯然不是——或說不全是當初那個婁掌門了。自與大環刀一起被丟棄在這荒蕪深山,無盡的怨念和戾氣已然與刀靈融合不分,覺醒之後,仍會奮起反抗。
面對敵我不分的婁一刃,杜遠亭退而再退,蔣蘭宮瞥了一眼,見他單方面捱揍的慘狀,估量出了情勢。
另成一系因果的小世界內,不可再用常理判斷了。
只怕在這裏,活人與殘魂的處境,要與在外界時調轉過來。
“婁一刃雖是虛的,刀卻是實的。”蔣蘭宮對杜縈迴道,“亞父不要硬來。”
“確實不好辦。”杜縈迴同樣參考了杜遠亭的狀況。
對方的朔風劍也沒在。
那倆打著打著,赤手空拳的杜遠亭突然如流星墜落在劍丘下,砸起一片劍靈的哀鳴。
“死了?”杜縈迴期待。
“不會,他以劍為身,在這裏只會被熔,不會死。”蔣蘭宮解釋著,放眼尋找,“得快些離開這兒,悟生哪裏去了?”
人還沒找到,婁一刃卻似乎發現了他們,抬頭朝他們的方位看來,脖頸上那道疤痕流瀉出淡淡的煙氣。
杜縈迴當即站在蔣蘭宮前頭,正要遁空殺入婁一刃刀光之下,蔣蘭宮將他抓住:“亞父拿什麼和他戰?”
“滿地都是劍,先用再說!”杜縈迴說著順手抄起一柄,那劍卻生成滾燙的濃煙,根本抓也抓不住。
瞬息間大環刀已經劈到頭上,杜縈迴連忙用魔霧兜住蔣蘭宮躲閃,哪知對方出刀如風暴,二人所站之處無法避讓。就要硬接之時,劍丘轟隆移到他們面前,將婁一刃擋了出去。
地上滾過來一個黑影,爬起來是悟生。
悟生喘著粗氣:“這不是小世界嗎,為什麼移山煥景出不去?”
“心法所見小世界,與真實世界的關係,應如一張紙的正反兩面。”蔣蘭宮領悟,“移山煥景便是將這紙翻了過來,又摺疊多次。要一折一折重新開啟,就不那麼輕鬆了。”
悟生看著自己的雙手。
杜縈迴知道他不靠譜,對蔣蘭宮道:“與其讓這小子一折折翻開,倒不如直接在‘紙’上開個洞來得快。況且刀靈阻撓,也耽誤不得了。”
“看來亞父進來時就想好要怎麼出去了。”蔣蘭宮深感自己被他擺了一道,“以這看似困厄之境,倒逼我放棄大甕溝。”
杜縈迴苦笑,無言地承認。
當下,小世界纔是大甕溝轉移劫難的本真,若這小世界破滅,真正的大甕溝便會消弭,此間所擔負的一切也將付之東流。
那因果,也就不必由蔣蘭宮全部背下了。
“也罷。”蔣蘭宮嘆一聲,“雖耗費不少物力,但至少我的人還都沒事,敵人也清理了。今後接著鬥一鬥無妨。”
“你願意好好活著就行。”杜縈迴注視著他。
蔣蘭宮有些恍惚地迴避了眼神。
杜縈迴隱隱不安,轉移話頭道:“本來計劃好了的,可惜沒想到劍不在。”
開洞,自然不能溫和。
打出去,也得有個打法纔是。魔氣在這裏漫無目的,突破不成。不依託法器的功法也有,卻與這劍冢的戾氣難相抗衡。
方纔杜縈迴碰到的殘劍上隱約有魂魄浮動,蔣蘭宮頓時握著杜縈迴的手後退:“這些法器都有主,亞父動不得,一動附靈就覺醒,敵人只會越來越多。”
蔣蘭宮說罷嘆了口氣:“若非我招怨,你們或許不會遭到攻擊。”
“這點怨氣還是許他們有的。”杜縈迴調侃。
然而得不到法器,口子如何能開?
杜縈迴和蔣蘭宮對視了一眼。
忽然間,那劍冢外傳來了淒厲駭人的嚎叫。
金絲大環刀從高聳的劍丘上方出現,婁一刃的殘魂驟然俯衝下來。
蔣蘭宮說著縱步朝向劍冢,“亞父跟我來!”
杜縈迴立即靠近:“果然還是蘭宮有法子。”
蔣蘭宮牽起他的手疾走:“算不得什麼好法子。”
說著蔣蘭宮仰頭一看,那金毛掌門心無旁騖地朝他撲來。杜縈迴拂起一陣魔霧,蔣蘭宮喊道:“悟生,移山!”
剎那間高聳劍冢原地旋轉,將他們挪移至山丘的背向。
天穹散漫火雨,杜縈迴用寬大的肩膀罩住蔣蘭宮脆弱的魂魄,使他免受灼燒。蔣蘭宮緩了緩,指向前方:“亞父要劍,能用的劍在這裏。”
二人一齊靜靜看去,焦土上,橫著一具半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