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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隨魔入夢千里相會

    離開軟禁獨孤護的小院後,蔣蘭宮回了請君山,並徑自到後山孤峰頂的流芳閣,靜坐養魂。

    服了那副藥之後的效果不錯,足以維持幾個時辰的神魂穩定。然而魂魄創傷和煉體病痛都十分頑固,藥效一過,馬上捲土重來。

    儘管如今心思彎彎繞繞多了,獨孤護的有些話卻沒說錯。

    不徹底避世靜養,這便是絕症。

    蔣蘭宮深深地呼吸。

    流芳閣深入雲端,清氣從險峰外的群山貫通閣中,洗濯肺腑。

    他抬眼遠眺,望見山頂紫煙騰騰的識海丹爐。

    又是徹夜未眠。

    蔣蘭宮一直在思索接下來的安排。

    原定在正月裡的大事,目前看起來還在按部就班地繼續,並不會出現什麼變動,可不安之感卻一直盤踞在他心中。

    蔣蘭宮傳訊夜燕司,詢問杜縈迴的去向。得知對方在乘安和沈賜分開後,沒回巴山。

    再傳,夜燕司到現在還沒找到人。

    雖然本就沒打算讓杜縈迴現在回來,但丟了和放養,完全不是一種感覺。

    “亞父,可真愛叫人為難。”

    蔣蘭宮抱著從尋常澗飛回來的信鴉,長吁短嘆一陣,將信鴉放飛,繼續靜坐休養。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時還保持著盤坐姿勢,周圍卻已變作一片灰暗。

    霧濛濛沒有邊際的景象並沒有嚇住蔣蘭宮,他大略知道這是哪兒,也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來的了。

    看情景,無有色彩,確定不是夢合雙修法召喚,卻和之前杜縈迴在白無谷時無意識的借魔體託夢差不離。

    “亞父?”蔣蘭宮呼喚。

    迷幻之中唯有他一人。

    杜縈迴造了個夢,結果本人卻不出現,只把他拉進來了麼?

    “亞父。”蔣蘭宮扶著榻沿起身,這一起,再回頭便已見不到坐榻了。

    腳下延伸出一條長長的灰色石板路。

    整個世界像打翻了硯臺,墨水潑了一紙。唯他自己,是僅有的色彩。

    蔣蘭宮那種不安忽然再次涌上來,他不知如何離開這夢,亦不確定破除這種魔化夢境會不會出現什麼別的麻煩。難道等著自己醒來之前,就得一直在這地方兜圈子了嗎?

    他不叫對方了,沿著石板路走下去。

    看似沒有盡頭的石板路,實則不多久便在視野中到了頭。而那迷茫邊界上的清晰一點,如在水中暈開的墨滴。

    蔣蘭宮認了出來,腳步忙快些:“亞父,此番帶我入夢,是為何事?”

    他緊走到那方,伸手扶著那逐漸暈散的背影肩頭,墨水般的魔氣飄蕩。

    杜縈迴沒有回頭。

    “亞父……”蔣蘭宮說著在他身邊彎下腰來檢視,忽然愣住。

    杜縈迴的正臉,沒有五官。

    那副面容,是魔氣盤旋而成的黑色的旋渦。

    蔣蘭宮緩緩從他肩上鬆開手,突然那墨人動了起來,一把抓住蔣蘭宮的手臂。

    那手抓在身上並不疼痛,也沒有別的異樣,蔣蘭宮便沒掙扎,鎮定下來靜觀其變。

    這是杜縈迴?

    感覺不到生魂的氣息,也沒有特別邪煞逼人之感,就只是一團霧。

    “亞父。”蔣蘭宮無法判斷他有沒有意識,便主動同他搭話試探,“你去了哪裏?我到處尋不見你。”

    那團黑乎乎的人沒有回答。

    “明如玉可還與你同行?”蔣蘭宮問。

    他不洩氣地接著說:“亞父不必在意無盡洞天,安心休養魔體便好,若有什麼事,隨處告知一聲,我都會很快收到的。”

    蔣蘭宮抬眼望著四下茫茫寂靜,忐忑更為尤甚。

    “亞父你在麼?”他心裏有些急。

    “在。”

    那聲音竟是從後方傳來,蔣蘭宮尚未行動,已被身後一雙手摟住。

    這一退,他竟瞬時掙脫了詭異墨人的抓握。墨人脫手後一動未動,唯有抓過蔣蘭宮的那邊手臂在緩慢消散,如同水中暈染。

    “離那鬼東西遠點。”杜縈迴抱著蔣蘭宮往後輕輕挪步。

    蔣蘭宮回頭,詫異:“亞父有臉了。”

    杜縈迴挑眉:“平日裏我是有點沒臉沒皮,可蘭宮這麼說我也要傷心。”

    蔣蘭宮指指前面那團墨影:“這個亞父真的沒有臉。”

    有臉的杜縈迴表情很是費解。

    “實話說我也不知道那個東西是怎麼出來的。”杜縈迴攬著蔣蘭宮沿石板路往回走,“我最近在嘗試入夢,才發現還待著這麼個東西,倒也不痛不癢。”

    “無關痛癢便罷,只是有些滲人。”蔣蘭宮不時回頭瞧瞧,墨色人影漸漸看不到了。

    這黑白世界中,總算多了一個帶顏色的杜縈迴,其他照舊。

    “看亞父的意思,似乎不是爲了這個才叫我入夢。”蔣蘭宮發現他只是避開,並不怎麼在意那怪影。

    杜縈迴點點頭:“另有事要說。”

    “之前不便與夜燕司傳個話麼?”

    “是有點不便。”

    正說著,他們腳下的石板路忽然間塗開一片墨染,周圍迷霧中浮現出深淺不一的岩石。眨眼二人已置身於一片高聳的峰群,山頭各個長得雄赳赳氣昂昂,根粗柱壯,爭要擎天。

    蔣蘭宮見了不禁啞住,思索片刻,恍然大悟。一面指指那山,一邊垂手摸摸杜縈迴的褲襠。

    杜縈迴:“……”

    蔣蘭宮見他一臉忍得痛苦的表情,故意裝作誤會:“咦,難不成猜錯了,這些‘巨陽峰’不是亞父所思所想的幻化?”

    “不鬧不鬧,來這兒得嚴肅。”杜縈迴拉開他銀魚似的手。

    蔣蘭宮明白他不是邀請自己借景生情來了,端正姿態道:“所以,亞父為何去了拜越韶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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