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寬懷容人重活死局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林玄機面色冷峻,緊接著瞥了一眼林有度旁邊的葉南城。
“父親您不是……”林有度看這場面趕緊收斂,拱手一拜,“兒子今日輪值巡夜,這個人……他是兒子攔下的夜歸學子。”
“等等我沒夜歸我是點過名纔出來的——”葉南城委屈地辯著。
林玄機看看葉南城:“認識。行了,你們快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林有度再拜過,退身讓行。
葉南城翹首瞅著那群人的背影,對林有度道:“什麼意思呀?”
“什麼什麼意思?”林有度悶悶。
“你爹呀。”葉南城說,“他沒跟師尊一起走,什麼意思?”
林有度低聲:“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見過麵。”
葉南城還是不開竅,疑惑地歪頭瞅天:“那又是為什麼?”
“別問了,你也別告訴別人。”
“我為什麼要告訴別人,跟他們又沒關係。”
林有度忽然一怔,道:“那你為什麼要來告訴我?”
葉南城扭頭瞧瞧他:“嗯?林督主不是你爹嗎?”
林有度著急:“不是說……是!是我爹!但你來跟我說這個只是因為看見了我爹?”
葉南城更奇怪了:“對啊。”
“我爹常來,跟好多師尊說話,總不能事事值得一提!你到底聽見什麼了?”
葉南城腦袋一搖:“哦,沒聽見什麼呀,我就是覺得,他們像要打起來了,就跟你說一下。”
說完他蹦蹦躂躂地朝臺階上走:“雖然你這個人吧,沒什麼意思,但是林督主之前幫過花哥哥,得還他個人情吧。”
“花盈袖?你還跟那隻樹妖牽扯不清?”
葉南城轉身衝他擺出一副搞怪的笑臉。
林有度剋制住自己,不再跟他拌嘴,低頭思索方纔父親的事,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兩人正站著,旁邊一股黑沉沉的陰氣襲壓上來。林有度忙抬頭看著那邊走上來的人,謹慎道:“悟生師傅,這麼晚了為何不歸位枕泉司?”
那沙彌明亮如星的眼在他們二人臉上掃了一圈:“獨孤護去哪兒了?”
身上不帶任何陰邪之物,卻給人的感覺這麼陰森,葉南城甚至打了個哆嗦,才說:“我真的不知道。”
悟生仰頭看了看天,扭頭走去瓊脂洞的方向。
林有度則久久看著悟生。
“怎麼了?”葉南城湊過來問。
林有度搖了搖頭:“那個人,沒有多久陽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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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神峰靈永州督院,林玄機袖手在深夜燈火下靜候。
旋風從天而降,他面向對方,攜恭候多時的眾位修士拜道:“天君在上。”
蔣蘭宮收攏白傘,背手款款上前,問道:“他說什麼?”
林玄機一旁引路:“一言未發。”
一行人穿過督院,在錯綜佈局的園子裡轉了幾轉,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門口,把守的修士向蔣蘭宮和林玄機二人見禮。
林玄機主動退讓在後,兩邊修士開了門,蔣蘭宮獨自一人步入院內。
瀰漫的藥香連屋舍周圍的磚石都已浸透,每一步踏下去都騰起一陣芬芳。
蔣蘭宮輕叩門扉,那房門便自行開向兩側。他踏進屋內之時,聽見裡面獨孤護的聲音說道:“我前些日裏,總是去瞧菅宮主掛在院中的那隻籠子,有沒有飛進鳥來。”
蔣蘭宮默默走向矮榻,落坐在小几對面。
獨孤護拄著臉,目光停留在小几上的棋盤。
蔣蘭宮淡淡掃了一眼棋局,道:“這局要死了。”
獨孤護戳著白子苦笑。
“我本以為,留給自己的時間還不少。”他擱下棋子,捋捋袖口坐正,“可我竟忘了,你從不在模稜兩可之際猶豫。”
“獨孤前輩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儘管說說,不必客氣。”蔣蘭宮垂目端詳著棋局。
獨孤護微微一怔。
“心願……可要好好想一想。”他說著,有些侷促地搓了搓手,望向窗外被風吹到快要掀翻的紅燈籠。
蔣蘭宮不抬頭,兩指捏起棋盒中一枚黑子。
“我願,”獨孤護忽然說,“你早日離開這天君之位。”
棋盤上“啪嗒”一聲清響,落子。
獨孤護回頭看著棋盤,蔣蘭宮方纔放下一枚黑棋之後,此時又伸手取了白棋。
“獨孤前輩這個心願,倒是直白明瞭。”蔣蘭宮唇角帶笑。
“可你真的懂了麼?”獨孤護悵然。
蔣蘭宮抬起眼眸,看著他。
“懂得。”蔣蘭宮眨眨眼,繼續落下棋子,“獨孤前輩是心疼我,不願我拖著病體如此操勞,所以才願我早日將職責交手出去,好生休養。”
獨孤護輕輕嘆了口氣。
“我也不忍獨孤前輩為我憂心,”蔣蘭宮語氣輕柔,“故此為獨孤前輩選了清靜適合閉關之處,獨孤前輩便可潛心於自身修煉,不必給我當老媽子了。”
獨孤護聽了他的說法,又有些意外,看著棋局道:“這局‘死’不了了?”
蔣蘭宮落子收官,拂袖起身:“我懷赦尊,容人是能容的。”
獨孤護眼中微光閃動,急忙跟著下榻,叫道:“……阿鳳。”
蔣蘭宮略略止步,雙唇輕啟,那一聲虛偽的“師尊”卻無法掙脫出口來。
自己究竟不是那個人。
蔣蘭宮未答,旋即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