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宮，你也知道。”杜縈迴抱著他，“我這個人對什麼天下江山毫無興趣，我教出來的孩子，肯定對這些東西也沒興趣，這樣豈不是浪費了你的苦心。蔣念還得你自己帶，帶大了還得你纔看得住，我靠不住。”

    蔣蘭宮按著他的手臂笑道：“亞父突然緊張個什麼，我也沒有說太重的話。”

    杜縈迴：“你說的那蜘蛛就挺厲害的，我這人就怕蜘蛛。”

    “亞父以前殺妖獸，半山高的蜘蛛都讓你削成皮球了，怎的突然怕起蜘蛛來？”

    “我怕那吃孃的蜘蛛，別說了，別說了啊。”

    蔣蘭宮朝他身上放鬆地倒著，伸出兩手也抱著他。

    這會兒杜縈迴忽然想到一件要緊事，忙問：“蔣念是祁廣羽的兒子，知道這件事的還有誰？”

    蔣蘭宮搖頭道：“沒有了，你知我知。”

    “好好好，千萬別讓人知道。”杜縈迴說，“你要樂意，我回去就跟那小崽子說我是他爹，我還能給他編個娘出來。這個娘是妖怪，蘭花草變的，沒有雌雄，平時看著不能生孩子，一到了關鍵時候，說生就能生。”

    蔣蘭宮照著他的後腦勺拍了一下子。

    杜縈迴被他打得很是滋味。

    “那把連心劍，我說那般眼熟。”杜縈迴想起蔣尋棠之前練劍時那柄雙脊短劍，是祁廣羽的配劍。

    蔣尋棠將其視作珍寶，極少離身。並不是因為那是親生父親遺物，而是因為那是“天君哥哥送的禮物”。

    杜縈迴並未忘記自己收留了一個孩子的事，但他之前都以為那孩子早就在自己焚身銷骨之後被剷除了。

    蔣蘭宮對蔣尋棠實在像親生一般，一直有所顧忌懷疑的杜縈迴沒有往那方面去想。

    但是到底他明白了蔣蘭宮，也因此明白了他的確會善待所害之人的兒子。

    只是蔣尋棠真能永遠不知道嗎？

    杜縈迴懸著的心放不下來。

    蔣蘭宮在他胸口趴了一會兒，倒像是能讀進他的心裏去，撫著他道：“亞父莫怕，若棠兒最後還是知道了，今後的事便由他決斷。”

    “他要是決定殺了你給他爹報仇？”杜縈迴膽寒。

    蔣蘭宮低頭沒有讓他看見自己的眼神，靜了靜，將本來的話嚥進去，轉圜道：“我不還有亞父麼。”

    “對，對對，沒事。”杜縈迴按著他，“我肯定不會讓那小子碰你一下。”

    “你也別想碰他一下。”蔣蘭宮戳在他後脊樑上。

    杜縈迴犯愁：“我不能碰他一下，還得讓他不能碰你一下，你們一個個的都不嫌為難我。”

    蔣蘭宮笑了，沒再說什麼。

    小舟在廣闊的湖面遊蕩，漸漸朝著西邊溯源。

    杜縈迴抱著蔣蘭宮回了船艙，兩人團在船裡，狹窄幽暗的空間反而令人擠得很踏實。

    “明日就要到江陵了。”蔣蘭宮在他肚子上枕著，“亞父終於想好要怎麼告訴我那件事了麼？”

    “已經想好了。”杜縈迴道。

    蔣蘭宮點頭“嗯”聲。

    自己今日說了那麼多話，不知杜縈迴聽進去的、聽懂的都有多少。

    蔣蘭宮覺得自己也有些慌亂，像是自殺一般訴說真相，告訴杜縈迴，自己本來就沒有想將奪來的一切據爲己有，原本就什麼都可以放棄。

    彷彿以此來告訴杜縈迴，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無論荊州發生什麼，自己都認。

    “亞父。”蔣蘭宮叫他。

    杜縈迴有點不敢再聽他說話，想了想才道：“說吧。”

    “亞父總想要個名分。”蔣蘭宮說，“我在想，我能給亞父什麼名分。”

    杜縈迴勉強一笑：“管他什麼，‘夫人’就挺好。”

    蔣蘭宮搖頭：“讓我想一想，好好想，想久一點。這樣我好像，還能期望著什麼沒做完的事。”

    杜縈迴捋著他的頭髮，吻在頭頂：“慢慢想，我這會兒忽然不著急了。”

    蔣蘭宮真的在想：“亞父這個品級，應當有個封地罷？海寧有哪些好地方，可以好好挑一挑，或許長白能劃出來個獵場給亞父。你也可以回奉天和遠樓商量一下，我正想著，遠樓那邊也得給點什麼……”

    “那我得好好上心了，我這人挑剔得很。”杜縈迴說，“不過南方也不錯，我想要個能種特別多花的地方。不過封地也不常去住，就不必大興土木了。”

    “建一點什麼吧。”蔣蘭宮說，“也許有一天，我會……在那裏。”

    杜縈迴心裏一哆嗦，蜷起身體來裹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