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身世之謎近在眉睫
送走蔣蘭宮後,杜縈迴跟沈賜前往城外宅院。
靈霓在院裏昂著腦袋等沈賜,沒想到迎面飛來一杜縈迴,馬上掉頭往後堂跑。然而這次杜縈迴放過了它,不緊不慢落在院裏,對那扭進房門的羊屁股不屑一顧。
沈賜探見靈霓躲開了,便沒向杜縈迴發出警告,掀起斗笠落在門口。
“杜公,裡面請。”沈賜暗示他有話要說。
其他留駐的修士行過禮後都退開,屋堂裡冷冷清清的就剩他們二人,以及躲在桌角後明哲保身的一羊。
杜縈迴早知道要談什麼,不再賣關子:“說吧。”
沈賜便問:“杜公準備何時將那件事告知君上?”
杜縈迴稍事思索,道:“先把明如玉的事情查清。”
沈賜幾乎是立時間明白了他的所想,面紗後微微蹙眉:“杜公是想借此機會,找到魔體的來源?”
還真被他說中了。
蔣蘭宮一直查訪明如玉的身世,根本上也是想要得到魔體煉化的手段。
至於煉化新的魔體有何用處,按照蔣蘭宮那個“改良”的方案,就五花八門沒得猜了。
杜縈迴想來十分矛盾,若蔣蘭宮自己煉成魔體,那強大的復原能力,就無需擔心什麼毒體還是骨甲。
可那樣也未必能高枕無憂。
杜縈迴想起明如玉魔體離析時痛苦和噁心的模樣。
果然,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一勞永逸的。
“沒有。”杜縈迴不願就此事太過延伸,“只是這件事就在眼前,我不想他分心。”
沈賜雖不十分相信他,卻對這個答案深以為然。
他傳音出去,將杜縈迴所給的時限告訴了蔣蘭宮。對方表示拖這麼久了倒也不用心急,那就把“眼前事”好好解決。
沈賜取出竹筒和黑陶罐,摸索著那顆幼小的心臟。
那枚小小的靈核在靈識中清晰可辨,他動作精準迅速,黑陶罐中的魔血汲入竹筒,將那枚心臟浸泡。
杜縈迴在旁看著,本以為他無法辨識這麼精細的東西,沒想到動起手來還蠻快的。
剛剛泡進魔血中的心臟沒有什麼反應,沈賜將竹筒重新扣好,收拾起來。
“勞煩杜公在此留步。”他指向堂前掛著的鈴鐺,“若有要事,搖鈴即可。”
地窖的石板緩緩張開,藏在桌子底下的靈霓鑽出來,想要跟著他。
“下面陰氣太重,留在上面吧。”沈賜輕輕撫摸著它漂亮的羊角。
“這羊跟你倒是情深義重。”杜縈迴又手欠上來抓羊腦袋,靈霓扭頭狠狠頂他。
沈賜俯身捧住靈霓的脖頸揉了揉:“我那時剛剛失明,尚不能自如使用靈識探物,一切行走坐臥皆是靈霓引導。於我而言,靈霓恩重如山。”
“有靈性卻不是異獸,也是稀奇。”杜縈迴捋羊鬍子,靈霓伸脖咬他的手指。杜縈迴及時縮手,靈霓鉚足了勁兒還咬不到,把上下牙磕得咯嘣咯嘣響。
沈賜:“杜公,你前生也這麼欠麼?”
杜縈迴:“不瞞你說,往年遼肅宗養的那些珍奇異獸,就沒有不怕我的。”
沈賜:“杜公野性難馴,君上卻說是童心爛漫,果然情人眼裏出西施。”
杜縈迴:“他這是變著花樣損我,你也信?”
沈賜嘆口氣,安撫了靈霓,便踏上地窖臺階,向杜縈迴告辭。
杜縈迴扇扇手,讓他儘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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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中寂靜黑暗,頂部石磚合攏,便連最後一絲稀薄的月光都泯滅了。
氣息隱匿,步履輕緩,分明進來了人,卻無有一絲響動。
靈識中顯露出拱門後的石床,少年蜷縮其上,絲絛般的長髮鋪滿全身。
自從聽了長生崖一戰的真相,發泄般的吼了幾聲之後,他就再也沒跟人說過話。連著一天兩宿,始終悶著頭蜷在石床上,也不知是暈了、睡了還是耍脾氣,完全將自我封閉起來。
沈賜沒理會,就著乾淨的地方靜靜打坐。
黑漆漆的石床上透出一線微弱的紅光,衝他瞄了瞄,又沉沒下去。
“你很吵。”
沈賜聞聲抬頭:“我早已隱了氣,怪就怪你的耳朵。”
明如玉人不動,只出聲:“出去。”
沈賜:“好好認清自己處境,這裏不是你家。”
黑暗中傳來微弱的抽吸聲,分外不甘。
沈賜還有些高估了他,本以為冷戰會持續更久,結果才兩天就主動發脾氣了。
不過對於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而言,一直以繼承人自居,且揹負報仇之志若干年,結果卻只是被當做可有可無的東西。打擊之大可想而知,狂躁發怒乃至尋死膩活都不是沒可能。
明如玉此時,恐怕連生存下去的意義都已經失去了。
比起害怕為他人犧牲,更怕自己不被需要。
沈賜也時常想,君上大業徹底建成之後,他這個遣魔護法、蜀川代督主,在君上眼前還能有什麼不可替代之處。
有杜縈迴在,怕是連近侍也輪不到自己了罷。
從這一點上,沈賜有時感到自己和明如玉的恐懼是一樣的。
不知過了多久,鈴鐺聲從地窖的上方傳來。與此同時,蔣蘭宮傳音告訴他,耐不住夜長夢多,叫杜縈迴回去敘話了。
沈賜應了聲,仍握著玉笛靜坐,直到手裏的笛子越轉越快,他才發覺自己不安到如此地步。
石床上,明如玉盯著他的動作,赤紅的魔眼已將一切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