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親友惦念字裏行間
“方纔你對明如玉講的那一席話,也是對我說的吧。”
杜縈迴這樣問了,蔣蘭宮並不裝傻充愣,直言道:“確實有意說給亞父,免去重複的麻煩。”
“你真想仙魔合道,還是替單絃所為?”杜縈迴平心靜氣地問。
蔣蘭宮不假思索:“與他相遇之前,我確實未曾有過此心。”
他們在無人的街邊燈影下止步,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不過。”蔣蘭宮分辯道,“在遇到寒江門三君之前,我也未曾對立學府有過清晰的計劃。在遇到亞父之前,更不曾想過要濟世度人。”
杜縈迴攜起他的手來握住。
“我不僅是憑著一己不切實際的幻想走到今日,還有很多人的祈盼寄託在我身上。”蔣蘭宮輕輕搖頭,“同道之人,豈止單絃。”
“我懂你的意思。”杜縈迴說,“但是單絃所作所為,我還是一點都不懂。”
蔣蘭宮瞑目:“沒有人懂他。”
他說出此番話時神色恬淡如水,杜縈迴分明從中覺察到了心照不宣的會意。
沒有人懂他——除了你。
蔣蘭宮睜開長媚眼,對著他淺露笑顏。
杜縈迴一個沒忍住,低頭吻上去。
“這些日……”杜縈迴吞嚥著他的呼吸,“我一直在想。”
“唔……亞父、想著什麼?”
杜縈迴摟他在懷,嗓音低沉,宛如洞穴中的回聲:“你。”
蔣蘭宮疑惑著方要詢問,卻在眨眼間被洪流般的愛意抵住了唇舌。
回到浣花溪園林,大門外便見到連翹在不耐煩地踱圈子。
“君上!”她瞧見蔣蘭宮,焦慮的神色立刻放鬆下來。
蔣蘭宮摸摸她探上來的小腦袋。
連翹貓兒似的蹭了蹭他的掌心,一雙秀麗杏眼抬起來瞪著杜縈迴。
杜縈迴也抬起手來:“怎的?你也想讓我胡擼胡擼?”
“老魔頭少自作多情!”連翹呸他。
於是杜縈迴將那隻手伸向蔣蘭宮的腦袋,故意當著她的麵摸了摸。
蔣蘭宮讓他揉得頭髮都亂了,依然笑靨溫柔,邊理頭髮邊對連翹說:“明如玉目前不便帶走,返回無盡洞天的日期,暫緩。”
“是。”連翹立刻正經起來。
蔣蘭宮回頭看著杜縈迴:“亞父且先回房歇息,我與沈鶴欽還有些事情交代。”
“早點回來。”杜縈迴說。
蔣蘭宮便出了角門,穿小巷進入隔壁督院。
杜縈迴杵在門邊不急回房,連翹把頭看蔣蘭宮走了,闔門呲他兩聲,鬼祟道:“老魔頭,過來!”
“作甚?”
“讓你過來你就過來!”
連翹搖著金如意轉身鑽進迴廊,杜縈迴跟進去,突然被她撇了一隻錦布袋子在胸前。
杜縈迴接住一翻,從中取出幾封信。
三七的信薄薄一捏,餘諱宋環的合在一封裏,甚至還有清玄學府愛惹事的毛崽子葉南城,以及從逸遊宮轉來的菅逸的信。
最後是蔣尋棠,厚厚的一沓子紙將信封塞得鼓溜溜。
“惦記你的人可多了。”連翹往回廊邊一坐,翹著二郎腿等他看信。
杜縈迴先拆了蔣尋棠的,打眼便看見紙上一個字都沒有,全是墨畫。畫中一個神似自己的男子正在被糯米糰子似的男童抽打,畫滿幾十頁,一頁比一頁打得慘。
連翹捂嘴偷著樂。
“這小子……”杜縈迴看著看著也笑了。
餘諱宋環都是問安。宋環額外提到棠少君“絕對沒有偷懶耽誤修習”,以及二熊最近好像冬眠了。
杜縈迴又翻來三七的信看看,一眼掃去如同公文,大體意思,是警告他:“君上事事已安排妥當,杜長老哄君上開心足矣,別處勿要插手添亂。”
葉南城則是訴苦,因為趁著同窗林有度閉關,他爬房梁進屋要往人家屁股下塞雞蛋,結果差點被暴起的林有度一劍削髮爲僧。這事鬧得林督主都知道了,葉南城高高興興地告訴杜縈迴,要是自己被退學,就去山下槐樹屯幫人屋頂糊茅草。
而菅逸只說自己已經回到逸遊宮,末尾賦詩一首,杜縈迴讀了幾遍也沒讀懂。
看完信,杜縈迴重新都封好揣起來,連翹起身,又往他手中塞了個紙包。
杜縈迴隔著紙就聞到了藥味,翻開瞧了瞧,大多已經碾成粉末,尚未細細嗅嘗,只能認出一味鹿茸。
連翹對他比劃了一個“加把勁兒”的手勢:“看見沒?最向着你的還是我。”
“壯陽?”杜縈迴捏一撮藥粉聞聞。
連翹好一頓點頭。
杜縈迴:“給誰吃?”
連翹:“給你!你你你!我們君上好著呢!用不著!”
杜縈迴坦然收著:“心領。”
他別了連翹,迴文杏苑樓上等蔣蘭宮。實在沒有事做,便無聊地摸出一枚銅板翻來覆去地拋。
平日出去,蔣蘭宮賞人時出手就是金子,付賬卻會用碎銀和銅錢。杜縈迴以往沒怎麼碰過銅板,見了新奇,便要來一枚拿著玩。
“兩全其美。”杜縈迴叨咕著又拋了一遍,那銅錢落下來立在手背上,旋轉幾圈,還穩穩地立著停住。
他看了一會兒,將銅錢拋起攥住。
“硬逼著我選一邊。”杜縈迴自言自語,“我選好了。”
夜空雲霧消散,月光如是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