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獨孤前輩，離魂露藥效上佳，只可惜太少了。”

    蔣蘭宮說著將小瓶子輕輕推向對方。

    獨孤護看了看瓶子又看看他的眼神，長嘆一聲：“我這二兩離魂露，好久沒回頭客了。”

    蔣蘭宮掩唇輕笑。

    “你方纔一來我就知道，這次準合你心意。”獨孤護瞧了瞧他稍微回血的臉色，伸手錶示要給他號脈。

    蔣蘭宮把腕子遞給他：“算有一點收穫。”

    “雖然你毒體不懼藥力，可也別太沉迷其中。”獨孤護說，“離魂露的損傷不僅僅在毒性上，還有離魂本身對於精元的消耗，現在你的氣脈還很虛弱，短期內不能頻繁使用此法。”

    蔣蘭宮答應得不甚用心。

    獨孤護一臉憂慮地看著他。

    把過脈，蔣蘭宮將手收回：“定不會亂來，畢竟大計未成，我很是惜命。”

    “你覺得還要多久？”獨孤護問。

    “預計在年前便能徹底蕩平叛軍，震懾遼肅宗之後，老派仙門也就再無回天之力。”蔣蘭宮坦言，“明年正月，應該就可以對八州宣告了。”

    “正月就說？”

    “討個吉利。”

    獨孤護猶豫了一下。

    蔣蘭宮察覺他在遲疑，解釋道：“前些年，剿魔和在學府傳授相關要義，已經頗有成效。學子和修士都對魔很熟悉，況且在各地除祟驅鬼，人們已經習慣了那些通融過的法術。對於仙和魔的界限，已經打磨得很模糊了，一旦遼肅宗屈服，這個時候宣告魔道已被仙學包容，絕不會有人敢興風作浪。”

    “首先一定要拿下遼肅宗。”獨孤護懂他的意思。

    “正是。”蔣蘭宮堅決。

    獨孤護又想想，微微點頭：“你覺得穩妥，必定有你的道理。只是以我一己之見，還應該等等。”

    “獨孤前輩，是擔心沒了杜岸的魔體，這件事不太好牽頭麼？”蔣蘭宮察覺到他的本意。

    “本來，應該是讓他掌控魔體，以魔尊的身份代表魔道與你締結契約，然後再以你二人的名義同時推進融合。”獨孤護讓他說中了心事，“但是現在，他在敵營不說，魔體也已經淨化。你全憑自己一人承擔千古之變，或成或敗，你都是眾矢之的。”

    “翻天覆地又不是第一遭，我擔得起。”蔣蘭宮平靜地喝起藥茶，“實在需要對方來個打頭的，魔體還有明如玉。”

    獨孤護：“明如玉一心復仇，青冥君也與他來往交戰多年，舊怨深重，你如何勸他帶領剩餘魔修歸順？”

    蔣蘭宮眼眸一眯：“獨孤前輩莫要忘了，我素來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化干戈爲玉帛。”

    說完他揉了揉額角：“只要別再跑掉就好。”

    獨孤護苦笑：“青冥君此行入蜀便是去盯防明如玉的吧。”

    蔣蘭宮點頭：“尚不知敵方從哪路落腳，當然不能讓他跳出來攪擾了心情。另外……鶴欽此前總也抓不到他，這次離近點，勝算或許大些。”

    “那小孩似乎很怕青冥君。”獨孤護說起來直覺得奇怪，“好歹也是半個魔體，我甚至見過他召喚成千上萬的鬼軍，為何見了青冥君打都不打轉頭就跑？”

    “他不願跟鶴欽交手，不知何故。”蔣蘭宮說，“據我們俘虜來的人說，是打不過。”

    “打不過？”獨孤護驚奇，“也得打了才知道吧？”

    “上次鶴欽斷其一鐗。”蔣蘭宮道，“此言應是不虛。”

    獨孤護嘖嘖稱奇。

    蔣蘭宮不解：“明如玉確實名聲在外，但也不至於獨孤前輩如此感慨？”

    “奇的不是明如玉，”獨孤護答道，“青冥君早在八州亂道前我便知道，他有如此能力，竟多年備受冷遇。到底是懷赦你慧眼識人。”

    蔣蘭宮不予評判，恰巧窗外傳來一行少年學子的話音。他舉目望去，眼眸在微光下映成透亮的泉。

    這雙眼裏總是清凌凌的，彷彿能將任何事物都洗濯得通透明白。

    只是此刻，獨孤護知道他沒有真的在看什麼。

    窗外大霧瀰漫，只聞人聲，不見一人。

    下了半個月的雨終於停歇，緊接著便又迷霧封山，清玄學府更有道理繼續閉關不開。

    對於長期住在絳珠峰的寒門學子而言，連年都要在山上過，這樣的滯留自然算不得什麼。而離家太久的貴胄子弟不免怨聲載道，新的延期令一出，學府中的臨陽派就率先炸了毛。年假休不成，要在山上過冬的閒話飄遍了絳珠峰。

    方纔路過的那群學子就在說這件事，獨孤護久在學府早已習慣。

    可他還是有些擔心。

    “懷赦，這群學子也不小了，一直拖著不放人，很難穩住他們。”獨孤護道。

    “其實已經無需拖延。”蔣蘭宮稍事思索，眼神轉過來看著他，“杜驛出谷之日不遠，首陵、玉山、乘安三州都在備戰，即便是遠東臨陽拜越的學子，返家路途也危險。那時他們更沒得商量，必須留下。”

    獨孤護：“‘那時’，將在何時？”

    蔣蘭宮：“從今算來，不出三日。”

    說罷蔣蘭宮拂袖起身，微笑道：“說起臨陽學子，我忽然想去見一見同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