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建寧堂相會雙主君
杜縈迴接了傳報人送來的新衣換上,何容與依令給他下了個封五感的訣,劉廣源將杜縈迴拉上劍便出發。
解了五感,人已經在堂中。杜縈迴四下看看,心道總算還有個像點樣的地方,好歹柱子漆過,牆壁平整光潔,木地板上鋪著巨幅的妖獸獸皮。兩側屏風坐席都按遼肅府以往的規矩佈置,雖無精美的雕飾和往昔濃重色彩,卻也撐得起氣派。
那位約見他的今主君,已經站在堂中央等待著他們。一眼看去,此人生得高瘦而精悍,一襲青金赤袍服,胸前繡著遼肅宗仙鶴宗紋。在此之外還披掛一套軟金甲,披風滾著毛邊,曳地如踏雪。
此人束著高聳的疊樓冠,卻不似杜縈迴以往將長髮折成馬尾散在背後,只在冠後挽著一個乾淨利索的髮髻。他定睛朝人看來,許久不眨一下眼皮。
縱使輪廓俊朗端正,不相對視時甚至會叫人覺得安分老實,但只要碰見這目光,一切親近之感便頓時煙消雲散,唯留徹骨的陰寒。
對於杜遠亭能站在這裏迎自己,杜縈迴覺得意外,乃至懷疑他是否別有深意。
劉廣源跟何容與點頭禮畢,站在一邊不語。座中的齊遠山和王遠道見到杜縈迴也都站了起來。
杜縈迴和杜遠亭對視良久,這人就是不眨眼睛,看久了實在詭異得很。
“師叔。”杜遠亭面無表情,“很高興看到你復生歸來。”
“嗯。”杜縈迴一臉死水地迴應,“我也很高興見到你。”
旁邊王遠道表情豐富,鮮明地質疑著“你倆到底哪兒高興”。
杜遠亭終於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瞥了瞥何容與。
何容與看著他沒出聲。
“請。”杜遠亭重新看著杜縈迴道。
-
接下來的落座讓杜縈迴更加意外。
杜遠亭將他從劉廣源手邊接來,請到了最中央的主君位。現在雙方都還沒表態,杜縈迴不合適拒絕,兩人坐炕似的隔著個小桌,並排坐在上面。
何容與和劉廣源也在下方入席,齊遠山在劉廣源下手,王遠道更在齊遠山之下。何容與自己單座一邊。
“師叔身體可大好?”杜遠亭寒暄道。
杜縈迴:“一般般。”
杜遠亭:“是住不慣?”
“你安排的,你說呢。”
“不是我,何堂主提的意。”
“他提的。那讓老何住那種地方,誰提的。”
“也是何堂主。”
這倆人講起話直來直去,火藥味甚濃。
擔心再這樣下去要出人命,齊遠山趕忙給何容與遞眼神,表示自己可以代為疏解。
“師伯,”他清咳兩聲加入對話,“何堂主的住處安靜,對於療養更為合適。至於住處本身,則是何堂主雅好清幽,特意擇取的那一處屋舍,遠亭師兄覺得太過樸素,想命人修繕。反倒是何堂主勸我們不必大興土木,更勿要以陋室為恥,也請師伯理解。”
說完他望向何容與,何容與也溫和道:“遠山所言正是我的意思。”
可杜縈迴聽起來,他倆倒像一起在為杜遠亭推脫,似乎何容與沒有一個像樣的居所都是自找的。
“我住著不舒服換個地方吧。”杜縈迴耿直。
“還挑什麼挑。”劉廣源還在之前的不爽中,“讓蔣氏養得驕奢淫逸!”
王遠道剛開口想勸,忽然覺得自己多嘴,拄著膝蓋沒往下說。
何容與不介意:“榮華確實在我這裏住不習慣,如今身體已好轉,不如換到谷地的住所。”
杜遠亭想了想,轉臉對著杜縈迴:“何堂主若不介意,師叔隨時可以挪出來。”
杜縈迴點頭:“那今天就挪。”
劉廣源等人都驚訝地看著他跟何容與,不知道這以前好到穿一條褲子的倆人鬧了什麼矛盾。
何容與面不改色,和睦微笑看著杜遠亭:“今日就挪,我也嫌他佔地方。這麼大隻,我都沒處睡,白站了好幾天。”
杜縈迴瞧了瞧那幾個愣神的,轉頭對杜遠亭:“你看,相互嫌棄著呢。”
杜遠亭還是面無表情。
“你們兩個小子混得不錯?”杜縈迴轉頭看著齊遠山王遠道。
“唉哪有,就瞎混混。”王遠道笑著答應,一頭捲髮束成馬尾也還是不服帖,在肩頭堆得像烏雲團。
“多虧遠亭師兄照拂。”齊遠山放下茶碗答道。
“馬屁精。”杜縈迴指著他,“我這段時間見太多了,都這一套嗑。你們混得好個屁。”
齊遠山和王遠道低頭。
“當然趕不上師兄自輕自賤混得那般好。”劉廣源滿肚子的火氣。
“好歹我樂意。”杜縈迴說。
“你在蔣氏那兒寵幸優渥,我們這可沒有那個條件!”
“那把我放了,我能吃能造沒能耐,養著也是拖你們的後腿。”
正在緊張時,杜遠亭忽然發出一聲淺哼。
杜縈迴又和他開始了不眨眼的對視。
“看來何堂主所言之事,並未打動師叔。”杜遠亭目光轉向何容與。
何容與在座中沉靜飲茶。
杜縈迴也不應答。深知再怎麼證明天君就是蔣蘭宮,對一心起兵的杜遠亭而言都是無用功。
“師叔心向遠方,”杜遠亭道,“卻不知這一月來,那人又是如何對師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