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拆骨相連夢魘糾纏
他忽然知道少了什麼:“甲片呢……那東西呢……”
何容與不敢用力拽他,只能拉著胳膊不讓他再去碰。
“雲雷骨甲呢……”杜縈迴惶然。
“給你卸下了。”何容與道,“不用再擔心。”
“拆了……拆了?”杜縈迴搖頭,失了魂似的苦笑,“沒法陪他一起疼了……”
何容與扶住他:“雲雷骨甲取下之後的一段時日還不能掉以輕心,你的身體沒恢復,別逞強。”
杜縈迴再次被疼痛絞得站不穩,這次卻沒了桌子支撐,差點倒在地上。
可他還是撐住了,伸手往懷裏摸索,上腹凹/凸不平的痕跡讓他稍稍安了心。
“不……不許……”他抓住何容與,“不許給我療傷……哪兒也別碰……”
何容與被他的模樣驚到說不出話。
“答應我……答應我……”杜縈迴氣喘吁吁。
“好。”何容與戰慄著應聲。
杜縈迴鬆開手,昏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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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做了夢。
這次的夢裏不再有蔣蘭宮溫涼如水的手指細細撫摩,他在一片漆黑中尋尋覓覓,遠處華麗的紅白衣裳可望而不可及。
唯有一個背影。
杜縈迴發了瘋地叫他,任憑如何道歉祈求,蔣蘭宮都再也不回頭看他一眼。
白傘在手中打著圈圈,如同一隻小小的水車。
他不知道自己反反覆覆醒了又昏迷過多少次,每個夢境中他都看得到蔣蘭宮,在鴛鴦塢,在摘星樓,在天君殿,在雨花齋。
在無數紛雜的時空,時而花團錦簇時而鮮血淋漓。
可夢裏的蔣蘭宮永遠背對著,連一個側臉都不憐憫於他。
杜縈迴追著紅白華服的背影,猛推開攔路那道紙糊的門,突然看到血泊裡的小布卷,疼得撕心裂肺。
他跪下去戰戰兢兢地掀開裹屍布的一角,突然裡面散出一縷飛煙,小布卷癟了下去。
本以為只是活著的蔣蘭宮不願意再見他。
原來死了的,也不想讓他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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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縈迴再次渾渾噩噩地醒來。
身上換了一件寬大些的白道服,他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在懷裏摸,烙印還在、胸前的疤還在,以前在花會讓那些人捅的劍傷還留著淡淡的印子。
何容與這次遵守了約定,沒有給他全治好。
杜縈迴順手摸了一遍後背,突然少了那層甲片,還有些彆扭。
這回醒過來,何容與沒有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杜縈迴探頭看了一下,門口蓋著長長的青布簾子,看不到堂屋裏麵的事物。好在耳朵依然靈敏,杜縈迴纔剛清醒就聽見外屋傳來說話的聲音,約摸是三個姑娘。
“應該傷好了呀,怎麼還不醒?”
“我看可能讓夢給魘住了,這兩日聽他一直喊那個名字,何堂主也不讓理會……”
“讓主君知道可怎麼辦?”
“咱們不說主君怎麼會知道,管住嘴就好。”
“唉……何堂主這兩日來得也少了,之前都是日日夜夜守在房裏的。”
“榮華尊夢裏都在叫別人的名字,何堂主想必傷了心。”
杜縈迴坐在床邊咳嗽了一聲,外面的講話聲立刻暫停。
不久外面有個話音低低道:“你快去叫何堂主!”
腳步聲,推門闔門聲,隨即門簾從外頭掀開,兩個年貌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一胖一瘦走進來行禮:“見過榮華尊。”
杜縈迴揉著眼眶:“怎麼又派給我小姑娘,沒男的僕役?”
“回榮華尊,白無谷裡所有男丁都要日日修煉功法,所以只有我們來伺候人了。”小胖丫屈膝答道。
杜縈迴報以理解。
那小瘦子見他一直在按眉骨,便走上來:“榮華尊先躺著等一等何堂主吧,思歸給你按按頭。”
“不必。”杜縈迴揮開她,“給我找點吃的就行。”
那兩個小姑娘面面相覷。
“榮華尊要吃點什麼?蔓蔓去給你拿。”小胖丫說。
“有什麼吃什麼。”杜縈迴純粹被餓得眼花。
何容與自己不食人間煙火,順帶餓了他一個多月,到底沒想起來給他塞口吃的。
杜縈迴這會兒實在身心想念蔣蘭宮,當初就算被關在洞牢裡,蔣蘭宮至少還給過他一碗下了藥的白米飯啊!
小胖丫蔓蔓趕忙溜出去找吃的了,小瘦子思歸還待在屋子裏給他站崗。
“榮華尊……”思歸小心翼翼道。
“什麼事。”杜縈迴趴在床欄上按肚子。
“你……你夢裏叫的人是誰呀。”思歸好奇。
杜縈迴:“大膽。”
思歸嚇得縮縮手站去牆根。
忽然門又被推開,何容與掀開簾子走進房內。
思歸行禮,說蔓蔓去準備吃的了,何容與訝異了一下,忽然想起是自己的疏漏,白淨玉顏上頓時緋紅。
杜縈迴還在拿腦袋頂著床欄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懶得抬頭跟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