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卡住前路，修士們張開平定陣法，抵住盤龍訣的水攻。

    杜縈迴將魔氣匯入水龍，朝著高大的樓船底下掀起巨浪。三七立在船頭，縱貫一道長光，銀麟劍從天而降化作定水神針，頂風破浪。

    “榮華！”何容與舉劍靈爆，密集的飛箭被震出一層空圈，峽谷間巨震，“有東西在水下！”

    杜縈迴聽見了詭異的聲音，低頭間水下竄出人影，將他拖拽住。

    “人俑……”他當即發現這些人俑不受控制，轉身出劍劈斬，竟突然間動彈不得。細細分辨，才知滿身滿劍已纏上了注入靈力的細絲。

    這些人俑也懸掛在絲線上，無論他如何號令都掙脫不開。原是亂箭中有一些勾著絲的，刺入水中釘上了人俑，把它們從水底抽了上來！

    何容與見他被那些人俑往水裏拖，急忙飛向他解救。

    “老何別下來！”杜縈迴扒開臉上糊著的俑朝他喊。

    然而何容與已經降落，樓船再次發令，水下的俑被山間修士提拉，紛紛撲向何容與。

    “邪術……”何容與被眼下的情景震驚，修遠劍在水花中斬得肢體亂飛，河底卻有更多黑魚般的影子朝他們逼近。

    何容與見狀不妙，迅速引劍刺開河水，踏白光飛身斬斷杜縈迴周身密集的人俑。杜縈迴趁機脫身，踩俑出水。然而他動身一刻，群俑突然扯線衝出水面，瞬間將何容與撲壓不見。

    照泠真火點著了俑皮，烈焰將其吞沒。

    “老何！”杜縈迴發動魔氣，冷不防被河道中一股力量拽住，再次拖入水中。

    魔氣來不及聚合就被迅速沖淡，杜縈迴震驚無比。

    怎麼回事？

    魔化停止了？

    眼中的血光竟然跟著消退，拖住雙腿的力量重達千鈞。

    失去魔眼的加持，漆黑的水中他什麼都看不見了，耳中的咕咚聲越來越深。

    杜縈迴引動將離，忽然全身一陣劇烈的絞痛，混亂的靈流貫穿顱腦。

    又……和最初復生一般……無法運靈？

    ……

    蔣蘭宮站在船舷上望著水面，輕輕捻著手指上的銀戒。

    看來，沒有對杜縈迴太過放心，是對的。

    早幾個月前他就特意交代塗海，要儘快找到控制魔體的辦法。

    “山靈鎖。”塗海那時的答覆異常乾脆，“單絃用它鎖了自己那麼多年，可見有用之程度。你為何要給他劈開？”

    蔣蘭宮捻著小香囊：“我問的是，有沒有控制的辦法，而不是徹底失效的辦法。”

    塗海眉間青花一皺：“那就試著弄一個無需破壞，隨時可解的山靈鎖吧。”

    魔修造仙器，無稽之談。

    但蔣蘭宮素來欣賞她敢想敢幹。

    “不強求此物能鎖他千里，只需預防魔化即可。另外，”蔣蘭宮把手按在她肩上，仔細囑咐，“最好輕便些。”

    ……

    蔣蘭宮的指尖狠狠擰在銀戒上。

    防你何錯之有？早先承諾一心所向，說變就變，到底是誰欺人在先？

    “亞父，你可知我多不想讓這東西派上用場？”他喃喃自語。

    這枚小巧輕便又認主的“山靈鎖”牽繫著他與杜縈迴，無形的鏈條深入水下。

    照泠真火順水漂流，光芒穿透漆黑的河水照入杜縈迴的眼睛。

    將離被引走，他四肢能動卻無法運靈也無法魔化，眼中的紅起了又消。

    身體正在被什麼東西拖動，速度逐漸加快。杜縈迴仰頭藉着火光望見梭子狀的船底，樓船中心的主艦在慢慢向遠處行駛。

    竟是這船在拖他。

    樓船之外還有樓船，蔣蘭宮所在的主艦拉著杜縈迴單獨撤離，留出的空缺迅速被左右艦船填補。

    “這麼捨不得我。”杜縈迴明白了他的用意，心下自嘲。

    蔣蘭宮在船上操控銀戒，決計不會放鬆。

    “回來，我很願意聽你好好道歉。”他傳音。

    樓船尚未完全撤出，船身驟然猛地一震，船上的人也差點被帶倒，蔣蘭宮一時心不在焉，戒指險些滑脫。

    “怎麼回事？！”連翹喊道。

    “船停了。”三七道。

    蔣蘭宮猜中緣由，攥攏銀戒。

    一個修士御劍飛上樓船：“稟告君上！何容與……”

    話音未落，那水面劍光攢動，剎那升起一輪星耀。百丈水牆攀崖而起，沖刷掉人俑無數。

    那浪同時捲住了深處的杜縈迴，將他拉出水面。

    何容與掙脫包圍，身中數箭，踏浪直麵強敵。他力量驚人，傷勢如此尚能一手抓住杜縈迴，帶其牢牢立在水上。

    二人足下浪花在運力中翻滾。

    見此情形，蔣蘭宮心頭一陣酸意。

    “停止放箭。”他下令。

    突然間又是猛力地一拖，樓船被硬生生往回拽去。蔣蘭宮本以為把自己和船作為一體來為山靈鎖借力，能更好應付那兩人的蠻勁，沒想到如此困難。

    他穩住身體沒動，手指卻在靈力的消耗下灼痛著。

    船上所有人都被驚到。

    “君上。”連翹忙道，“剛纔過來的兩艘船現在都在前面，我們動他們也得動，不然這個峽谷橫向容納不了三艘船，我們會撞上的！”

    “他們好像要把我們拖到瀑布去！”船上有修士急道，“還是會撞上！”

    “俑呢？”蔣蘭宮問。

    “何容與帶著杜岸在高處，箭絲被斬斷了，俑沒有可攀附的地方，抓不到他們。”三七回答。

    “先讓俑在水下抵住船，拖他一時。”蔣蘭宮說著捏住戒指，同時給沈賜傳音。

    不能解開山靈鎖，否則杜縈迴魔化，必然會助何容與逃脫。

    那隻能……

    蔣蘭宮思索。

    “莽夫。”他瞑目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