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縈迴為他給自己的這個對外稱謂搖了搖頭。

    “鶴欽何事？”蔣蘭宮知道，沈賜一定不是為傳報這件小事而來。

    沈賜斜向杜縈迴。

    蔣蘭宮便也望向杜縈迴，示意他稍微迴避：“等海寧督人到，再傳杜公。”

    杜縈迴學著他那些下屬的模樣，頷首行了個禮朝天君殿後院退去。

    沈賜開口，蔣蘭宮勾勾手讓他近前來說。

    “君上。”沈賜往前走了幾步，半跪在玉階上說，“製造響骨盅那人，在拜越州抓到了。”

    “這麼快他就跑到拜越去了。”蔣蘭宮略有些詫異。

    “此人詭異。”沈賜道。

    蔣蘭宮對他給出的這般評價感到些許涼意。

    “根據之前傳來的訊息，他現身的地點逐漸向東，屬下多方打探推測，他多半會在這段時間抵達拜越，於是令拜越州督院仔細巡查。”沈賜說，“很快就有了結果，只是……一開始拜越督曾回信問我，此番追查的，究竟是不是人。”

    蔣蘭宮：“緣何生此疑問？”

    沈賜道：“他們最初發覺行跡時，只有一些手印。”

    “手印？”

    “正是，像是人倒立著走留下的印記。然而不止地上有，牆上，樑上，都是手的抓握印。只見手印，不見人影。”

    確實有些古怪。

    “後來設圍，他們才找出是什麼東西留下的手印。”沈賜道，“他們在有嫌疑的房中發現了一個缽，沒人動它，它卻隔日改換了位置。當他們要將缽取走時，這個缽中突然伸出兩隻手，撲到地上逃竄。”

    “多大的缽？”蔣蘭宮問。

    沈賜雙手環成一隻飯碗大小。

    蔣蘭宮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沈賜卻肯定地一點頭：“這雙手拄著地奔跑，爬房上樹都極快，所過之處偶爾會留下手印，並非連續不斷，因此不好追查。最後他們是在房門立柱上把他拽下來的，君上或可想見，那狀貌……宛如一隻蝸牛。”

    頂著一隻缽，只伸出部分肢體來抓著別的東西爬，確實與蝸牛有些相似。

    沈賜：“拜越督抓住缽之後，這雙手便縮回去不再出來了，無論用什麼陣法去逼，什麼靈器去砍，這隻缽都完好無損，無動於衷。向來長於應付魔修的拜越督，也表示從未見過此等邪物。”

    “響骨盅亦不可暴力破拆，或許是同一種材質，或同一種製法。”蔣蘭宮道。

    “正如君上猜測，極有可能。”沈賜道，“拜越督擔心處置不當，便暫且不去驚動此缽，現已施加法術兼增派人手，嚴加護衛，押送無盡洞天。”

    蔣蘭宮聽罷沉思。

    -

    鬼匣吳宅之案相去有了些時日，杜縈迴來到天君殿後院也有許多次了，可每次望向對面山澗，依然首先想起最初斬斷山靈鎖陷入魔化的情景。

    他站在漢白玉圍欄邊望山澗，風聲從山下朝上涌起，淡淡的雲霧隱蔽深坳。

    “今天沒練功？”杜縈迴問道。

    “師尊既然會勞逸結合，徒兒自當亦步亦趨。”

    杜縈迴聞聲轉身。

    一看見他這身衣裳，身後靈霓和靈霓背上的蔣尋棠同時嫌棄地縮了下脖子。

    蔣尋棠眼珠子瞪得溜圓：“你這穿的什麼不知廉恥的……？！”

    杜縈迴拍拍肚子：“你哥賞的。”

    蔣尋棠前陣子已經被他“你哥你哥”地說到耳朵起繭子，乾脆捂住耳朵自欺欺人。

    杜縈迴敞開胳膊迎風吹，由衷覺得這麼穿還挺舒服。

    蔣尋棠抱著羊脖子，兩個傢伙都警惕地瞅著杜縈迴。

    杜縈迴懶得找道理說他的功課，便走過來牽羊，靈霓扭頭不給摸，馱著蔣尋棠往別處兜圈。

    “它居然讓你騎？”杜縈迴揪住靈霓戴的絡子，非得要揉揉它的腦袋不可。

    蔣尋棠抓著羊角把下巴抵在靈霓頭頂：“為什麼不讓？靈霓可是陪我從小玩到大的。”

    “這羊這麼老了？”杜縈迴順口問，靈霓張嘴朝啃他，杜縈迴縮了下手接著摸。

    蔣尋棠拄著臉蛋不屑道：“這算什麼老，又不是後廚養的肉羊。靈獸少說也有千八百年壽命，等你死了，靈霓還能上你墳上吃草去呢。”

    杜縈迴馬上用薅完羊毛的手抓住蔣尋棠的腦袋一番蹂/躪。

    “想不到你還是靈獸。”杜縈迴一邊捏蔣尋棠糰子似的臉一邊低頭看靈霓，“分明橫看豎看都是山羊。”

    靈霓抗議：“咩~”

    杜縈迴：“該不是什麼人的靈魂被裝在你這個羊皮裡面了？”

    靈霓：“咩咩~咩~”

    杜縈迴抓著絡子問蔣尋棠：“它說什麼？”

    “我又不是靈獸，怎麼聽得懂靈霓說什麼？還有，你別對靈霓問那麼恐怖的問題。”

    蔣尋棠說完想了一下：“好像能完全明白靈霓意思的只有青冥君，奇怪，青冥君是怎麼聽懂的。”

    “孤陋寡聞，”杜縈迴說他，“修真裡面有一個門類，專事馭獸。此門類需極強的契合天資，千百年難遇一人。因此難以自立門派，傳承功法，這樣的人往往是由各大仙門競相求取，說是天生含著金勺子也不為過。”

    說完杜縈迴自己遲滯片刻，他懷疑沈賜有沒有這樣的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