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那樣自然，三七連翹都不知道怎樣拒絕。

    何況昨日蔣蘭宮剛指示過，可以放出去。

    “你個老魔頭，好歹把衣服穿整齊，露脖子坦胸成何體統。”連翹別開臉不看他。

    杜縈迴剛繫好腰帶，聽她一說，有點冤枉地摸了摸下半截脖子到鎖骨：“我都是大俗之人了，還在乎什麼體統。”

    三七攔住要衝上來打他的連翹，道：“杜長老，您的身體是君上的，還是不要輕易示人為好。”

    杜縈迴覺得這話比較受用，便把衣襟疊上，裹了個嚴實。

    三七給了連翹一個眼神，連翹揉著額角不想說話。

    即便不情不願，她們還是答應了杜縈迴出去走走。

    杜縈迴又一次意氣風發走在她們前頭，遊山逛水。

    自然，出來不只為放風。從來到現在，杜縈迴想要弄清和解決的問題都集中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沈賜。

    蔣蘭宮力保這個人，然而杜縈迴自知即便答應了不殺他，也不能就這麼放過他。畢竟他與蔣蘭宮那段離開杜府的時日息息相關，很可能是唯一能抓住的證人。

    況且，想要突破魔體和了解魔道的情況，也得從沈賜入手。

    可是他還在無盡洞天府上嗎？

    杜縈迴真有點到了束手無策的境地。他之前問過這二位供奉，是否知道沈賜在哪裏，能不能帶自己去見一面。然而得到的答覆只有：

    “君上說了，沈鶴欽忙著呢，不讓他見人。”

    “青冥君的動向，我等也沒有資格過問。”

    杜縈迴相信他多半是真忙，然而更顯然是蔣蘭宮授意他不要出來、也不叫別人供出他的位置。

    看來沈賜受到器重的程度，遠超之前所想。

    杜縈迴愁著，仰頭放空腦子，忽然眼神一撇，看見不遠處陡峭山崖上，攀著一片黑白花色交雜的東西。

    仔細一看，是群山羊。

    杜縈迴靈機一動。

    他轉身對這兩位近侍道：“我想吃烤全羊。”

    連翹確認一遍：“烤、全、羊？”

    杜縈迴點頭。

    “花卉剛過，宴請暫時沒了，上哪裏給你烤只整的？”連翹莫名其妙，“再說了你吃得了嗎？”

    “你沒見識過我的食量。”

    “不想見識。”

    三七見他們又要吵起來，開口：“杜長老，你也曾是修煉之人，平日除了靈丹妙藥，醴泉珍饈，應該是什麼都不入口的。”

    杜縈迴搖頭：“食色性也，就算不餓，也還是會饞的。何況今非昔比，我沒金丹，誰知是因何失去了，還是本就沒修成，耐餓的本事大打折扣。所以我不但嘴饞，還得多吃點來填飽腹囊。”

    他怕這兩個強硬不許，又丟擲一個理由：“而且你們君上，也不會願意我餓沒了力氣，遊不動的。”

    “啊啊啊又是君上！”連翹快要被磨瘋了。

    三七瞧見那滿山的羊，明白了他這點子因何而起：“那便通知後廚，專門為杜長老做一隻罷。”

    杜縈迴伸手：“他們挑的肯定不夠分量，我上山自己去兜一隻。”

    “那樣的崖壁你站都站不住，還兜羊。”連翹也發現他在覬覦那些山羊了。

    杜縈迴妥協道：“我站在下面指，總行？”

    三七連翹這才答應，陪他到崖壁下面站了一會兒。杜縈迴仔細找了一圈，沒有看見沈賜的那隻小白山羊。

    他有些失望，這個計策沒有想得那麼順利。

    杜縈迴隨便指了一隻差不多個頭的白的。

    “這隻我抓得住。”杜縈迴道。

    連翹纔不信他，冷哼了一聲。杜縈迴伸手錶示要試一試，連翹便將乾坤囊交給了他。

    杜縈迴平地起飛直奔山羊而去，那群羊正在崖壁上立著吃草，一發覺不對馬上四散而去，踩著陡峭的懸崖爬高。

    杜縈迴拿乾坤囊追著忙活一通，羊也跑亂了，他飛下來，攥著拳頭遞給連翹：“兜住了。”

    他張開大手，在連翹掌心裏放下一撮羊毛。

    連翹氣笑：“我的乾坤囊呢？”

    杜縈迴：“嗯......好像搞錯了，回頭賠你個囊。捉羊交給他們吧，還要我指的那隻。”

    返程杜縈迴壓著步子走在後麵，連翹去找人通報後廚了，三七也壓步子等著杜縈迴超過自己，你壓我一步我壓你一步，最後乾脆停下來。

    杜縈迴無奈，只得越過她朝前走。路過一處庭院，他忽然聽見了和山上那群羊處一樣的聲音。

    蹄子聲和咀嚼聲。

    山羊的步伐輕快，身形小，蹄子落地的聲音很好分辨。杜縈迴已經學會利用這靈敏的耳朵，馬上意識到機會來了。

    別的羊都在山上爬著啃草根，這氣定神閒尊享庭院的，還能是哪隻。

    他趁著三七還沒有覺察到這聲音的時候，借步子大多走幾步。庭院迴廊七扭八歪，許多地方能夠略微遮擋視線。

    杜縈迴攥攥手，真不白順走這隻乾坤囊。

    他止步，探頭朝一處天井中望去。

    靈霓嚼著嚼著嫩草，忽然察覺到一雙眼睛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

    它扭頭瞧見杜縈迴，杜縈迴也瞧著它，四目相對。

    靈霓嚼草的腮幫子暫停。

    杜縈迴眯縫著大小眼，撇起嘴角一抹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