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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勸首領堂主生計策

    “何堂主也認為他是一步棋?”杜遠亭思索後問。

    何容與淡然:“不止他,你我皆為棋子。而我方執棋之手,乃是上蒼。”

    杜遠亭不解意:“何堂主言下,蔣氏豈非與天對弈,那又何來‘死局’?”

    何容與輕輕拿羽扇點著身前空處,搖頭道:“上蒼有萬古時長,你我只此一生。上蒼有無數棋子,你我可棄。上蒼亦有無限棋局,你我獨木難行。這局棋若死了,死的是你我、榮華,並非執棋者。”

    杜遠亭品著其中深意。

    “蔣氏雖有勇氣,然而逆天之人,天道必誅。”何容與望他道,“你我若想替天行道,唯在此局。遠亭你,應當不想錯過機會。”

    何容與明眸爍爍:“奪回榮華,定能翻盤制勝。”

    杜遠亭聽罷,雙眼低垂。

    何容與知道,僅憑這些並不能將這個多疑的人勸動。

    他清楚杜縈迴與杜遠亭之間複雜的宗門關係,也並不十分看好杜遠亭行事的方式。然而那時年大廈傾覆,督院卷席而下如洪水猛獸,他與那些不願同流的老宗門,能夠抓到的稻草僅此而已。

    儘管如此,何容與仍舊相信杜遠亭並非蔣氏那般奸猾狡詐之徒。至少還有不少餘地,能夠讓他左右照應,扶立為一個明大義的主君。

    只是他們誰也不曾想到,杜縈迴會復生。

    得知此事是真,何容與並沒能因老友的劫後餘生而高興幾時,太多新的危機接踵而至。

    如今杜縈迴活著,在遼肅宗算什麼呢?現在的遼肅宗並非沒有宗主,偏偏現任宗主,又是杜縈迴前生並不待見的杜遠亭。

    沒有任何一位主君,會願意有另一位威名蓋世的前主君壓在自己頭上。

    何容與一邊希望儘早解救杜縈迴,一邊要保證杜遠亭願意他回來。

    明眼人都看得出,景鸞川花會是蔣氏在試探各家玄門的傾向。何容與原是派雲雀樓幾人打探情形,靜觀其變,順便給杜縈迴帶話。

    然而云雀樓幾人不知何時暗中接了杜遠亭的指令,在花會中伺機行刺。

    兩個任務本來無甚衝突,偏偏不知如何都失敗了,殺不成蔣氏還引起杜縈迴的魔化。現在回來的訊息也分辨不清,究竟杜縈迴有沒有得到他們的傳話。

    何容與曾極力反對行刺,一來給杜縈迴帶話纔是首要任務,二來行刺在他想來不過是下下之計,且成功的可能不大。

    但杜遠亭如何想,就不好揣測了。

    只是此時,又能責備他什麼呢?

    派出去的人確實是杜縈迴抓的殺的,這件事何容與無法辯駁。

    如果現在不讓杜遠亭放心,接下來可能會更難辦。

    可是這個人的心……何時放下過?

    杜遠亭周圍的陰寒令樓內沉鬱不堪,宛如巨蛇盤在小罐子中,每一動都在狠狠壓迫周遭。

    他常給人以千里隔絕之感,縱使和他相識數十年,何容與仍不敢說自己完全瞭解他、懂他心裏想什麼。這個人素來無悲無喜,無怒無懼,行止猶如鬼魂徘徊。

    然而看著他臉的時候,又會發覺,他的長相併沒有氣息那般刻薄冷漠。一雙眼眸俊朗堅毅,眼窩深凹如洞。平直的濃眉低低壓在眉骨上,更襯得眼明鼻挺,卓然不群。

    細看這濃眉大眼,竟還平添了幾分忠厚老實在其中。

    要問好人該長什麼樣,凡見過杜遠亭的人多半會覺得:就這模樣。

    可這張好臉帶來的友善,都要在他那深寒入骨的眼神下避而遠之。

    “何堂主覺得他該來,那便讓他來。”杜遠亭沉沉說道。

    何容與覺察細微,方纔的話裡只是“來”,不是“回來”。

    “榮華來,只為我們不會受制於人。”何容與道,“而今後他來了,我也向遠亭承諾,會讓他退出‘棋局’。”

    “讓他退出。”杜遠亭問,“還是以退為進?”

    何容與自如應道:“或許有人認為,他既是你師叔,又是遼肅宗的一脈嫡傳。就算他要你將宗主的位子拱手送還,那也是你身為晚輩,受他多年恩惠提攜所義不容辭。”

    杜遠亭默默轉身。

    “遠亭也這樣認為?”何容與反問他。

    對方許久不發聲,何容與淡笑,道:“說來,恐怕沒人比我更希望榮華復生。可也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不該在此時復生。”

    他看著杜遠亭:“就讓我護著他,今生做一個安安穩穩的閒人吧。”

    杜遠亭回望,眼睛許久一眨不眨。

    過了一會兒,何容與嚴肅道:“遠亭,我另有一事相請。”

    杜遠亭:“何堂主請講。”

    何容與:“請准許我出山,與榮華見上一面。”

    杜遠亭沉思良久。

    “何堂主有何籌謀?”他開口。

    “是時候把真相告訴他了。”

    杜遠亭劍眉一緊:“你有幾分把握他會接受?”

    何容與搖動羽扇,向他遞去篤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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