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紫衣女人
她順勢摟住沈堪清,頭縮在沈堪清懷裏,小心翼翼的道,"沈哥哥,我……我覺得這個鬼好像看不到我們啊。"
如同蚊子般的音調,彷彿生怕眼前這女鬼聽到一般。
沈堪清點頭,力道輕柔的摸了摸她的頭,"她的確是靈體,不過……"
"不過什麼?"結綵抬頭望著眉頭深鎖的沈堪清,不明白沈堪清發現了什麼,她此刻毫無靈力,自然看不透這女人到底是什麼。
所以她要借用沈堪清的眼,看看這女人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她縮在沈堪清懷裏,臉貼在沈堪清胸口,面色不善的望著眼前的紫衣女人。
"不過她此刻是個人。"沈堪清沉默了一會,突然道出這句話。
結綵一愣,"沈哥哥說的,讓我糊塗了……"
"你一會說她是個鬼,一會又說她是人,那她到底是什麼……"結綵迷茫的望著沈堪清。
心裏卻是疑惑這呆子在打什麼啞謎。
沈堪清笑了笑,將她從懷裏放了下來,然後抽出了劍,往指尖一割,血珠便冒了出來。
放下劍藉着血珠在空氣之中畫起了符咒,一旁的結綵越看心裏越沒有底?
沈堪清到底要做什麼?他畫死符幹嘛?
望著沈堪清畫到一半的死符,她心中驚愕。死符顧名思義,自然是讓生者死的符咒,不過這符咒一般只對凡人有用。對於修仙者來說這符中的力量太過於微弱,自然是制衡不了他們。
雖對修仙者無用,可是這符對凡人卻有用。
沈堪清這是要殺了她嗎?
她沉著臉,謹慎的望著沈堪清。而她垂在袖中的手,微微蓄力。
若是……若是沈堪清真那麼做,那她必然不會心狠,她會直接殺了她!
她在一旁眼神陰冷的望著沈堪清,而沈堪清卻面帶微笑的畫完了最後一筆。
沈堪清笑著將手上滲出的血,擦了擦。
她微微抬手,打算一掌擊碎沈堪清的心臟。
她緊鎖眉頭,等著沈堪清動手。可是沈堪清卻是面帶笑容的將死符渡進了紫衣女人的心口。
瞬間紫衣女人的身體便發出了瀅瀅白光,白光將紫衣女人的整個身體都照亮了。
而紫衣女人,也停止了抽泣,將帕子從臉下移了下來,一臉悲涼的淚水,可是眼神裡卻充滿了笑著,像是如釋重負一般,緩緩的翹起唇角,"多謝公子。"紫衣女人的聲音,意外的溫柔。
沒了剛剛哭聲的刺耳幽怨,此刻的聲音,溫柔的快要滴出水來一般。
而結綵愕然的望著眼前的情景,心裏莫名的一口氣。望著紫衣女人慢慢變得透明的身體,她頓時心裏一緊,恨不得拍打自己這愚蠢的腦子一番。
剛剛那哪裏是死符!
那明明是……明明是生符,生符死符一陰一陽,兩者之間的筆畫只差一筆,可是這效果卻是大大的不同。
生符渡人,死符殺人。殺人容易,渡人難。
要畫出生符不但要心性純良,而且還需靈力強大,而死符只要會便能畫出。
不過死符的作用也就只能殺個凡人或者牲畜而已,可是生符的效用就大了。
比如這渡魂便是其中之一。
她絞著手指,心裏卻有些驚訝,想不到這呆子也不簡單,看來她要更小心一些。
她板着臉,暗中盤算了一番以後。也是揚起臉,神色乖巧的走到了沈堪清的身邊,緩緩伸手抱住了沈堪清的腰。
而沈堪清任由她抱著,手溫柔的放在她頭上,眼神卻是盯著紫衣女人。
"舉手之勞而已,只是……"沈堪清的聲音似有些不忍,可憐的望了紫衣女人一眼以後,也是悲憫的說道,"姑娘沒有多少時間了,姑娘準備好……上路吧。"
說完,沈堪清從胸口處長嘆了一口氣。這其中的惋惜,讓結綵聽了很是不悅。
而紫衣女人的神情倒是沒有半分對上黃泉路的恐懼,她只是眉目溫婉的笑著,微微扯了扯嘴角,有些無奈的嘆道,"我被困在這裏這麼多年,早就想走了,可是……可是不瞞公子笑話,我在這世間還有一絲牽掛沒有了結啊……"
一聲長嘆,世間千百種滋味,悲苦痴仇怨纏繞其中。
結綵抓在沈堪清腰間的手緊了緊,而沈堪清依舊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力道輕柔,一下下的彷彿在催眠她一般。
她心中不悅,沒有等沈堪清開口,便咧開嘴角,神情疑惑的嘟著嘴說道,"唔,姐姐你有什麼牽掛啊。"說完她還懵懂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像是不懂世事的天真少女。
紫衣女人一聽,頓時難過的蹙起了秀眉。眼眶微光的盯著她,顫抖的伸出手,似乎想摸她的臉。
可是快要觸碰到她臉頰的時候,她故意將頭一偏,紫衣女人的手便順著她臉頰滑落。
紫衣女人的手瞬間便僵硬的垂在半空中,愣了一下,苦笑了一聲,便顫抖著指尖,緩緩收回了手。
而她看著女人失落的神色,她挑眉偷笑了一下。
便將臉埋在沈堪清的胸口,瑟縮的抖著肩膀,牙齒也在害怕的打顫。
沈堪清嘆了口氣,安慰般的摸了摸她的頭,便滿是歉意的彎了彎腰,"實在是失禮,我代阿彩向你道歉。"
"阿彩?真的好名字啊……"紫衣女人溫婉的笑了笑,一雙美目睜的大大的,其中的失落一眼便能看出。
結綵將臉半貼在沈堪清胸口,露出一隻眼睛,神色奇怪的望著紫衣女人。
這女人神神叨叨的在說什麼?
她的名字,自是好名字,她不無得意的笑了笑。
勾著唇,瞧著女人的難過視線又是投了過來,她便彆扭的將頭深深埋在陸沈堪清的胸口,而女人的視線便隔絕在外面了。
紫衣女人難過的扯了扯嘴角,低垂著頭眼神溫柔的望著沈結綵,聲音中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滄桑,"我女兒……若是……若是還在的話,也定然跟這阿彩小姑娘一般大了吧。"
紫衣女人的語氣十分複雜,聽著像是又懷念又痛苦又高興又難過。
而結綵疑惑的將頭從沈堪清的懷裏抬起來一點,抱著沈堪清的腰,她有些不懂為何這女人這麼傷心?
她前世雖有婚配,可那是娃娃親,是母親當年私自定的,自然算不得數。而她一向覺得自己那傳說中的"未婚夫"是個廢物,所以她自然是瞧不上那未婚夫,也更瞧不起那段婚約。
所以她前世坎坷一生,到死連男人的手都沒牽過。
她不懂紫衣女人的傷心,所以她困惑的瞧著紫衣女人。
而紫衣女人,臉上帶著渴望的望著她,蠕動著嘴唇,有些顫抖的望著她道,"阿……阿彩,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紫衣女人眼神卑微而又渴望的望著她,她抿著嘴角沒有說話。
紫衣女人一瞧著她沒有說話,神色便是頓時慌亂了起來,她絞著自己的繡帕,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我……我女兒出生,我連抱都沒有抱過她一下……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個好母親,我也更不是個好妻子,可是……可是……"
說到這,女人聲音一頓,突然抬頭滿臉悲愴的望著她,"我真……真的好像抱我的囡囡一下,哪怕就是一下也好啊……"
女人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悲苦,仰著頭無聲的哭了出來。美麗的雙目緩緩從著兩側的眼眶流出了絕望的淚水。
沈結綵沉默了一會,鬆開了沈堪清,緩緩走到紫衣女人面前,張開了雙臂,假裝抱住了紫衣女人。
她雖是魔修,可是最初也是修的人心。
紫衣女人不是實體,所以雖結綵答應了,可是女人也是隻能隔著空氣抱著她。
不過就算是這樣,紫衣女人也是滿足的笑了起來。此刻彷彿結綵真的是她女兒囡囡一般,紫衣女人一臉溫柔慈愛的摸著她的臉,這次沈結綵沒有躲。
而在紫衣女人滿足的笑容中,紫衣女人也是漸漸化作一道道的碎片,隨風崩裂開來。
"她走了嗎?"結綵望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心中莫名有些失落,她迷茫的摸上胸口,不明白這股失落為何而來。
而沈堪清輕輕點了點頭,淡淡的嗯了一身。
"走了。"
結綵回頭一把抱住沈堪清,將頭埋在沈堪清的胸口,悶悶的道,"我有些難過,沈哥哥。"
沈堪清溫柔的笑了笑,將她輕輕摟緊,聲音低沉的在她耳邊緩緩說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再說她被困在這裏這麼多年,最後能去投胎了卻前塵,這對她來說也許也是一種解脫。"
"解脫?"忘卻前塵是一種解脫嗎?
她有些迷茫的想,若是她未曾重生,若是她在黃泉路上喝了孟婆湯,現在又會是如何。
她有些迷茫的歪了歪頭,她有些想不出結果,她想不出來世。
來世若是也這麼痛苦呢,來世若也是一生不得善終呢?
她心頭哽咽,終是難過的將頭埋在了沈堪清的胸口,低聲啜泣了起來。
而沈堪清將她摟的緊緊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原來人的懷抱也是溫暖的。
她以前怎麼從未發現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