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不仁不義,不忠不孝
孟小痴聲音很大,想必鄭般若是聽見了的,可是鄭般若偏偏像是沒聽見一樣。
“是齊羽殺了我,是齊羽殺了我……”鄭般若開始不停的重複著這句話,好似魔咒一般,縈繞在她的心頭。
“你是自盡,沒人殺了你。”薛白仗著有孟小痴在,出言喝道。但說完之後還是往後躲了躲。
“不對!”一直沒說話的般若突然開口了。
“什麼不對?你究竟知道些什麼?”孟小痴特別想對著般若發火,可理智告訴她不可以。
其實般若也是有些愧疚的,但是他只不過是想憑藉自己的能力,幫鄭般若報仇而已。
“鄭般若不是自盡而亡,她是被人逼死的。”
孟小痴就知道,般若不是個靠譜的,這件事般若若是早點說,也許能省去許多麻煩,可般若這個傢伙……簡直是沒得救了。
“如何逼死?你倒是說明白些。還有,麻煩你說點真的行嗎?現在你說的任何話,我都有些懷疑。”孟小痴擺明了自己的立場,般若所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有權懷疑,不是真的。
“鄭家出事之後,齊家成為首要目標,遭受懷疑,婚禮之時賓客眾多,齊家人竟然當場讓鄭般若說他齊家是清白的。鄭般若不知道真相為何?怎麼可能會輕易為齊家澄清,只能咬緊牙關,不願鬆口。一時眾口鑠金,皆劍指鄭般若,稱她忘恩負義。那時鄭般若身邊的一個婢女不知是何緣故,竟然火上澆油,言鄭般若與一江湖殺手行過苟且之事,有失婦道。一是鄭般若成了眾矢之的,她不得不一死以證清白,但也不能讓齊家好過了,只能坐實了傳言。”般若緩緩道來當年真相。
鄭般若在一旁聽著,竟緩緩流下兩行清淚,可見這次說的是真的。
“怪不得你說鄭般若是自刎而亡,如今看來,也差不了什麼。”不實之言如同利刃,雖然無法直接要人性命,但積少成多,刀刀刺在心上,殺人於無形。
涅齋沒有孟小痴那麼死心眼,聽出了其中端倪。
剪不斷理還亂,誰對誰錯,可真就是說不清楚了。
孟小痴甩開薛白,無力的坐到了地上,她發現有很多事就算是她拼了命去尋找真相,那真相依舊很傷人,倒不如不去觸碰,可能反而會更好。
如果她沒有去阜陽,尋找鄭般若的過去就不會遇到薛白,薛白很可能還是那個紈絝的富家少爺,有著當著丞相的二叔,雖然談不上橫行鄉里,但也不至於像今天這副樣子。般若也不會這麼早的化成人形,帶著滿心的怨恨,人品堪憂。如果沒有來到荊州,齊翡也許就不會死,更不會復生,看到如此難以接受的場景。齊羽的婚禮很可能會照常進行,縱然鄭般若沒有靈魂,說不上他們能平靜的走完這一生。
有些時候是對是錯,真的說不清。
“就沒有個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嗎?”孟小痴再也受不了這些拼湊出來的資訊,沒有一個是完整的,著實讓人費解。
“還有,她為什麼會記得以前的事兒?”孟小痴才反應過來,鄭般若,不是應該不記得嗎?
後面這個問題,薛白和涅齋知道,至於前邊的那個知道的人不願意說,說了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那麼多問題,你想讓誰來回答?”瀾陌躲在暗處許久,忍無可忍,方纔現身。她是真沒想到,孟小痴依舊死性不改,都這種時候了,還天真的問人家問題。
孟小痴聽見這聲音,瞬間眼睛直冒光。她的救星終於到了,她都有種想哭的衝動了。
“瀾陌啊!你總算是來了。”
孟小痴幾近哀嚎,這一群人,也只有瀾陌能給她安全感了。
瀾陌皺著眉,滿是無奈,“你啊,能不能長點本事!”她真的是恨鐵不成鋼啊,孟小痴就不能彰顯一下她神仙的氣質壓一壓這群人嗎?
孟小痴撇了撇嘴,雖然挨訓,但總比沒命要好。
瀾陌見孟小痴不說話了,很是滿意,她走到孟小痴身邊,拍了拍孟小痴的肩膀,說道:“咱們撤吧!這裏的事已經與我們無關了。”
“什麼意思?”孟小痴不解其中深意,瀾陌這話怎麼像是要臨陣脫逃呢?
瀾陌給了孟小痴一個眼神,“人間的事你少管,管多了毀了凡人的命輪,與你修為無益。”
孟小痴不停的點頭,她此刻特別想逃離這裏,不論是否保命,只因這裏的雜亂。瀾陌果然與她心意相通。
“那我們……”
“果然夠冷血!”涅齋詭異的眼神射向孟小痴,孟小痴接收到,卻當做沒看到,一雙眼睛到處亂飄。
瀾陌聞言,看向涅齋,“何為冷血?斬妖除魔不是你等自詡道家之人該做的嗎?再者這是你師門的任務。”
瀾陌早就看涅齋不順眼了,可她不是那種不明情況就發作的人,她得多看看,瞧瞧,找著證據才能找準時機一擊斃命,可是涅齋太過於完美了,簡直毫無破綻可言。但在瀾陌眼裏越是沒有破綻的人越是有問題。今日若是能趁亂遠離了這人,說不上可躲過一劫。
“人們信奉著你們,你們卻置他們於不顧,這就是神嗎?”原本在瀾陌那保持著一貫謙遜有禮的涅齋,今日出奇的咄咄逼人。也許是真的看不慣瀾陌的做法,也許別有所圖。
瀾陌冷笑,“隨你怎麼說,我不在乎。”
瀾陌從來都不是一個寬容大度的人,她嘴上說著不在乎,可心裏問候了涅齋的祖宗八輩,她想過了,天上有她,到了地府還有孟小痴等著呢,等著涅齋一死那就不是別人能做得了主的了。
“孟小痴,你被人騙了,就不想知道真相嗎?”涅齋發現瀾陌是說不通了,倒是孟小痴看似心胸狹窄,實則最是心軟。
孟小痴想卻也不想,“那你說我該怎麼辦?何為真相?鄭般若說的就一定對嗎?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纔是對,鄭般若根本就是一意孤行,不然她也不會有今日的悲劇。”
孟小痴雖說稱不上看透了一切,可她有著自己的理解。一路走來她聽過許多人的話,可總有出入,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理解方式去看待事物,哪怕身處其中,都會以自己的利益為先,真相?哪有什麼真相,不過是將傷疤無情的撕開罷了,強行讓那些走出了陰霾的人再度去面對那些不願意面對的,何嘗不是一種傷害呢。
“有人曾經告訴我說,自作孽不可活,今日我便將這句話,贈與鄭般若。鄭般若真的可以捫心自問,齊羽當真虧欠過她嗎?若說貪戀美色,世間有千紅百媚,他又何必糾結於在一個死人身上。更多的不是顧念舊情嗎?”孟小痴在那一霎那間,突然想清楚了很多事。
一個死人,無法生兒育女,延綿子嗣,也只能看看罷了。能讓男人如此心馳神往,還真就不是她自己的本事,而是這個男人痴心不改。
從一開始,所有人都將鄭般若,當作是一個無辜之人。只因爲死去的是她的親人,而她也在不明不白之下亡故。
可當她頂不住壓力尋死的時候,她就不再無辜了。
鄭般若是鄭家唯一的後人,她死了,鄭家也就絕後了,是為不孝。一死了之,鄭家滅門的真相,也就沒人再頂住壓力去尋找,是為不義。更何況她婚前失節,明知有婚約在身,卻經不住誘惑,是為不忠。死前大放厥詞,誣衊齊家,讓齊家百口莫辯,是為不仁。
如此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輩,真就是折辱了無辜二字。
“自作孽不可活!”孟小痴說了許多話,涅齋唯獨記住了這一句。
是當真如此,孟小痴為什麼會活的好好的?事實證明這句話並不是在所有人身上都適合。總有人會掙脫束縛,得到不該得到的東西。
“他復活了我,將我佔爲己有,難道就對了嗎?”鄭般若聽了許久,她絕不認同孟小痴的話。
“他若沒有復活你,哪有你今日殺了他。這不正是他的代價嗎?”孟小痴回答道。
鄭般若悔悟是不可能的,她感覺好像全世界都拋棄了她,沒有人能理解她的痛苦,也沒有人會相信她。尤其是這個多嘴多舌的神。這個人的血,一定很美味。
她緩慢的走進孟小痴,越過了最近的齊翡。
齊翡於她不算是仇人,也不算友人,從小的那些情誼,早在她死的那一刻,就煙消雲散了。她可以選擇放過。但孟小痴,她一定不會放過。
“你不曾經歷過,永遠都不會懂我的痛苦,你沒有家破人亡過,你也不曾被人揹叛過。也許在你眼裏,這個世界滿是善意,可在我眼裏,都是罪惡。”鄭般若一字一句的說著。
“我愛的人滿懷著目的接近我,而我卻只能對著他強顏歡笑,因為我愛他呀。可驚聞我父親慘死的時候,他卻退縮了。到了那一刻我才發現,我的愛是那麼的廉價。我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真心愛我的人,可卻千難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