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順應天意
左苓和蘇祁佑走了半天,二人尋著地址,騎著馬繞開大路,從小路開始走。
而後他們發現……那個所謂的師祖的暫住地址就在寧顯塔不遠處的一處竹屋。
竹屋位於半山腰,周邊都是參天的大樹,被遮掩得很好。竹屋大體成碧色,四周栽種著曼陀羅華,還有低矮可愛的骷髏花,最外層都是一些開敗了的曇花,那種幽香已經不在,卻也可見當時的那種壯觀。
“這麼多花……師祖不會是個女的吧?”左苓的驚訝都藏不住似地,眼裏都是漫天的白。
蘇祁佑笑了笑,“愛花的不一定只有女子,走吧,咱們去看看你那位神秘的師祖。”
“對。等等……”
剛要走,左苓就拉住蘇祁佑,然後轉了個圈問:“你說我今天這樣打扮合適嗎?”
一身淺淺地灰色勁裝,外頭也是同色薄紗外衫,上頭印了些深色的蝴蝶,展翅欲飛。頭上單邊插著三根固定頭髮的簪子,清秀簡潔。
此時,少女眼裏有不安和緊張。
蘇祁佑點點頭,嘴角上揚幾分,“很秀氣,合適的。”
聽到對方的回答,左苓眼裏的緊張方纔散去幾分,她撥弄著手腕上的藍色珠子,安慰似地:“那太好了。”
她總是穿不對衣服,如今蘇祁佑都這麼說她就跟著安慰不少。
“走吧。”蘇祁佑說。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一見那位神秘地師祖。到底是怎樣一個隨性又強大的傢伙,才能養出那兩個徒弟?
這位師祖,肯定很強大吧。
想到這裏,二人腦海裏就不由得開始幻想這位師祖的年齡和樣貌。
二人一同從花中間的小路走進,來到竹屋前頭,門口是一片用白色碎石頭鋪成的空地,旁邊還有一個搖椅,搖椅旁擺著一壺香茶和一個冒著獨煙的香爐,以及喝了一半的茶水。看來,方纔就有人在這裏愜意過。
左苓擔心地說:“師祖不會算到我要來,提前走了吧?”
自己拜了這麼久的師都沒有見過師祖,對方總是被說不見首尾,可是她總覺得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別多想,他或許是喝多茶水去如廁了。”蘇祁佑隨便編了個謊話安慰她。
左苓笑笑,也是。自己總是疑神疑鬼的,這是一種病,得治。
二人脫了鞋,一同走近竹屋。
裡頭不大,四四方方圍著一個小院,院中間栽種著幾棵湘妃竹,有小橋流水,很是精緻。
二人順著走廊朝正屋那兒走去,那兒有些許煙霧,看起來是有人的模樣。屋子前頭,有一排武器架,上頭一些武器被擦拭得很乾淨,而有一些已經生鏽了,上頭還有些暗沉的血跡。
血跡?
左苓和蘇祁佑對視一眼,真是隨性啊。
看來這師祖是不大會愛護自己的寶貝的,有些已經都不能用了,而有的卻被寶貝得很好。
屋子裏頭傳來一聲咳嗽,門邊的陰影裡,出現一雙白布鞋。“是左苓?”
左苓一愣,對方的聲音很年輕,聽起來一點兒也不蒼老,倒像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而且,聲音似乎熟悉得很。她提高了警惕,怕師祖已經被人調換。蘇祁佑下意識護在左苓面前,手中摺扇嘩地一聲收起。
“你是什麼人?”
她記得鮮于楹說過,師祖那人脾性也不是好的,明明看起來是那麼一本正經的人卻經常招惹仇家,所以他們得時常搬家。
不想那人笑了笑,從陰影裡現出聲形,一身灰白僧袍,手中轉著一串佛珠。嘴角挑著一抹似嘲似諷地笑,“本祖師爺我守了你五年,你卻根本沒想到是我,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徒孫。”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寧顯塔裡陪伴左苓五年的夢參。
眼尾一點妖冶不變,面板蒼白得很。
“可可可可……你你你……鬍子呢?皺紋呢?”左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指著夢參半天不成一句。
被打破幻想的她根本不敢接受,那個一直陪伴著自己的煩人的夢參,居然就是自己的師祖?
有沒有搞錯?
這是本年度她聽過的最可怕的一件事了。
這時,蘇祁佑眯了眯眼,笑道:“你就是君長戚的師傅?有什麼證據嗎?”
“我可不止那一個孽徒哦,還有一個長不高的小娃娃不是嗎?”夢參轉著佛珠,抬頭看了看四方的天地,勾了勾唇,“孤魂不散,徒留世間的執念又是什麼?”
蘇祁佑的面色變了變,“你什麼意思?”
夢參的棕眸清澈純粹,卻又是看不見底的深邃,如有一股神奇的魔力一般,竟讓人忍不住跟著陷進去。“阿楹說過你會來找我,沒想到你還帶了一個徒婿,真是讓人驚喜。”
“師叔她……有說過?”
夢參點點頭,“昨天,飛鴿傳書。”說完,他舔了舔淡色的唇瓣,“可惜你們來晚了,鴿子都被我吃光了。”
“可你是個和尚呀!”
“酒肉和尚罷了。”夢參解釋道,他側了側身,抬手邀請:“進來吧,有些亂。”
蘇祁佑同左苓對視一眼,還是決定進去。顯然地,蘇祁佑在聽到那句話之後面色一直不對勁,眼裏多了許多顧慮。
是在顧慮什麼?
孤魂?
蘇祁佑也跟著信這一套?
左苓想起外頭武器上乾涸的血跡,便吐槽道:“祖師爺,你殺鴿子就殺鴿子,用那麼大的刀會不會大材小用了?”
“你說的是外頭那把砍刀?”
夢參用袖子掃了掃凳子上不存在的灰塵,纔將椅子交給二人。
“是啊。”
“那把刀前幾天才砍了人,我用的是竹刀。”夢參解釋道,又給二人各倒了一杯茶水。他喝了口暖茶,淡淡竹香從舌尖暈開,他眉眼彎了彎,“不小心得罪了幾個土匪,他們半夜來尋仇,那些血跡清理起來麻煩得很。外頭的竹子上還滴著血吧,可惜了都是好苗子。”
他似乎有些自責自己當時為什麼不出去打,那些血濺了竹葉他才真的是心疼。
左苓不住抽了抽嘴角,怪,鮮于楹說得不錯,這個師祖是真的怪。
這會兒,一直不說話的蘇祁佑忽然開口問:“你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你都……知道些什麼?”
夢參莫測一笑,“我知道你所知道的。”
從二人走進花圃開始,心中所想皆被他所窺。
而夢參還在蘇祁佑身上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當然世間還不止蘇祁佑一個如此,南榮王宮裏還有一個……迷途的孤魂。
蘇祁佑還要問什麼,夢參提前開口:“有些事,現在沒有說的必要。”
蘇祁佑一愣,下意識看了一眼左苓,他咬了咬唇。
確實是沒有必要,可是他這樣的人……若揭開真相,她是不是又要離開自己?
“夢參,你又要離開了?”左苓習慣性地開口,叫了五年實在不太容易改口。她不明白兩個男人云裡霧裏的說了什麼,畢竟沒避著自己,自己也沒有問的必要。她的目光,被夢參床上的包袱吸引住,“不過是一些土匪,你不必怕的。”
她倒是知道,能教出君長戚和鮮于楹那種人的人肯定是不會弱到哪裏去。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夢參要一躲再躲。
夢參無所謂地笑了笑,“每次逃亡都會看到不同的風景,這便是樂趣之一。”
每次回到舊地,就總會有許多東西發生變化,而新的地方也能給他帶來許多不同的驚喜。他其實,把逃亡當做了一種消遣方式。
左苓大概也能理解,據她所知,夢參和鮮于子淳的年齡差不多大,這是她同君長戚那裏聽說的。二人幾乎是過了一個世紀半的人物,可以說是幸運到孤獨。
或許能讓他們感興趣的,也就只有一些尋常人不會去發現和明白的小事。
但是她實名制排斥鮮于子淳,對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壞蟲。把折磨人當成一種樂趣,以觀察別人的痛苦為樂。
而夢參和鮮于子淳之間,似乎有一種相同又相通的氣息。
“下一次能見到,或許就是緣分了。”夢參若有似無地笑著感嘆,眼睛落在外頭的“湘妃竹”上。
才短短不過幾個時辰的見面,卻又是下一個離開的開始。左苓拿到了給竹雲的解藥,夢參很大方的給了一葫蘆解毒藥,說他的樂趣之一就是製作各種東西的解毒藥。
這也是爲了防止,哪一天被自己的徒弟毒死。
對方表情認真,一點兒也不像是再說假話,左苓莫名打了個寒顫。君長戚和鮮于楹似乎真的做得出來啊。
可是死亡,對於他們而言難道不是解脫嗎?
大多數人已經能看到生命的盡頭,而有的人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會在何時死去。或許死亡,就是轉眼間的事。
上一刻的談笑,或許就是永恆。
對於夢參的離開,左苓還是有些傷感地。五年陪伴,對方像一個長輩,總是溫聲細語的開導自己,給她講外頭的故事。就連她離開的時候,對方也沒有阻止。
或許那時候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是要這麼做的。
他算好一切,更像是順應某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