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為你歡喜為你憂
南禹民要談的無非就是和焰雲軍的合作,給那些對南榮懷有不軌之心的人一個警告,如今的南榮也不再是那個倒數第二弱國。
如果明天東蒙和北臨的人能夠知難而退,不戰而驅人之兵,那真是如了他的願。
談過事,就放棄了想要和左筠私下交好的想法。畢竟對方也是以狡猾陰險聞名的左家的一員,自己已經從左苓和左韞那裏吃過虧,不可能在犯傻第二次。
反倒是左筠,得了鬆之後眼睛便一直跟著左苓,裡頭滿滿的歡喜和崇拜,以及一點緊張。左苓卻是不介意一般,面上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綻。
唯有人知道,越是平靜便越發地不簡單。
任誰被替代了身份,都會不高興的吧?
南禹民突然冒出如此的想法。
用過膳,左苓被蘇祁佑拉著去旁邊走了一圈,算是熟悉地形,順便探查一下有沒有其他的埋伏。
一路上免不了被蘇祁佑磨著拉手,對方的心情一整天都極好,不用猜也知道是爲了什麼。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蘇祁佑高興,左苓也就跟著心裏歡喜。
這是一種莫名地感覺,左苓以為這種感覺只會出現在勝仗之後,勝利之時。卻不想會出現在這種關係裡,或許是以前的自己太淡薄,從未想過這點。
二人談著談著,不知怎麼的就談到了左筠。
蘇祁佑對左苓撒不了謊,道出當年是左筠求自己將她送進焰雲軍。她的母妃接受不了先皇去世的關係,徹底癲狂。那時候左筠才知道,母妃表面上淡泊名利,其實卻還是嚮往著那個男人。對方會在那個所謂的父皇生辰時跑出冷宮,只為混在獻舞賀壽的舞女堆裡為對方跳一支舞。
多年來母妃的身材總是嚴格控制,比尋常婦人都要勻稱。
只是每次獻舞回來,那女人總是失落的。她說:“他還是那樣俊郎,和那女人恩愛如初,連王后都不顧。唔……如果他能再看我一眼就好了,那樣的話……逃離這裏……”
可惜的是,她這輩子都沒有機會離開那個地方。
左筠總是在默默釀酒,好從釀酒師那裏得一些能夠維持生活的銀錢。因為怕其他黃姐皇兄們觸黴頭不再喝她的酒,她總是讓酒師說那酒是酒師自己釀的。
這個很快就被那個母妃發現,她頭一次罵左筠蠢,並告訴酒師這件事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可被打壓的冷宮女子哪裏有那麼大的權利,酒師也只是給了左筠一個面子纔給的好臉色。這件事沒被傳開,倒是酒師好長一段時間沒來取酒,左筠又恢復到吃冷飯餿菜的日子。
還是後來,一位貪酒的皇兄尋著酒香來到冷宮,左筠釀酒才女之名才得以傳開。令左筠高興的是,那些姐姐和哥哥們似乎都喜歡喝她的酒,她再也不必擔心溫飽問題。
那母妃也是一天跟著一天的等著,卻沒等到那個人來接她。
只是後來出了事,左筠再也不想留在宮裏,那位貪酒的皇兄不知緣何知道了她要離開,便想把左筠挾持住,幸虧左筠遇到當時路過東蒙國尋人的蘇祁佑,方纔躲過一劫。
“那時候,你在東蒙尋誰?”左苓忍不住問。
經過提點,左苓纔想起宮裏的確有這麼一位釀酒出衆的妹妹,只是她是透過左韞瞭解的,左韞偶爾會給自己獻兩壇那個妹妹的酒,左苓怕那傢伙耍什麼么蛾子,便一次也沒喝。
拉著左苓的手緊了緊,他眼底有些悲傷,說:“當時我得知你被流放寧顯塔,被重兵把守,便想尋疏風和瀧羽他們,我想救你。只是我尋遍整個東蒙,都沒有見到他們的身影,我纔想到焰雲軍。”
那時候,他以為那些人都去了焰雲軍,只是他在找到焰雲軍時,只有疏風一個人,焰雲軍的人也離開了大半。
彷彿一瞬之間,磐石變流沙,一切都不復存在。
而那時候,心懷信念的左筠,也只想留在焰雲軍,並拜了疏風為師。
聽到這兒,左苓不由詫異,“疏風那傢伙居然會答應拜師,也太厲害了吧?”
蘇祁佑笑,若有所思地道:“可能他是從左筠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吧。”
“也是,畢竟我也是他的主子嘛。”左苓感覺心裏暖暖的。
知道自己在世上還被牽掛著,那點點溫暖終於驅走了她心中寒涼。
她望了望高空皎潔的月,眸中星光如邃。
母妃,你不必再擔心我了,其實我在這個世上也是被愛著的。我終於才知道,我不是孤單一人。
二人回到軍隊,左苓突然想找那個妹妹左筠談談,卻發現左筠根本不在帳篷裡。
這時疏風正好找左苓有事,他直接道:“主子可以去看看這附近有沒有可以看清整個月亮的地方,她應該會在那裏。”
他根本沒有任何考慮,像是知道會有這麼一回事一般。
左苓挑了挑眉,“你瞭解的挺清楚的嘛。”
說實話,她有點擔心。畢竟竹雲和君長戚的事她還是心有餘悸,任誰也不會猜到他們會走到那一步。
誰想疏風卻一臉正氣,“屬下只是想到主子以前受不了軍隊的哭,總會跑到空曠的地方哭,左筠也是如此。”
被觸了短的左苓:“誰誰誰……誰會哭啊,那是因為邊境沙子太大好嗎,臭男人太沒見識了,當心不把瀧羽嫁給你。”
羞惱之餘她又放下心,瀧羽和疏風還是完整的。
真好。
“主子當初當著全軍隊的人打了包票的,只說不做就是食言。”疏風面色不改,算是瞄準了左苓的這點。
只要在將士面前說出的話,左苓總是說到做到,無論是軍餉還是軍糧,還是對那些殘軍敗將的補助,她都是說到做到。
這一點,是疏風這些年一直決定跟著左苓的理由。
左苓氣哼哼地,“食言就食言,我超級愛食言的嘞!”
說完,她扭頭就走,也不理會疏風要跟她替地事。
她氣呼呼地想,肯定是她這些年沒有管著疏風,對方的膽子變大了。
可恨。
一定要讓瀧羽好好調/教他!
畢竟繼自己之後,疏風最聽的就是瀧羽的話。左苓怎麼也想不到,素來最沉穩的疏風,居然會跟著瀧羽和竹雲來劫天牢。
當然最後是落進了左韞的埋伏裡,死傷慘重。
左苓也知道,焰雲軍裡離開的只是少數,其餘的皆是死在那次的衝動裡,死在左韞的埋伏裡。
她寧可相信,那群傢伙走了,還活著。也不願相信,戰場上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他們,居然就死在那樣一場陰謀裡。
不值得。
太不值得了。
左苓是在寧顯塔的時候,才從夢參的嘴裏得知整件事的真相,那段日子,她幾近崩潰。
那時候,她就在想上天為什麼要讓自己這麼辛苦又痛苦地活著,為什麼不讓她做一隻豬,又或者只有一天生命的蛾。至少它們來不及思考,就到了生命的盡頭。
過往種種像一座大山,將左苓壓得粉身碎骨。
她無數次夢見那些死去的傢伙的嘴臉,是帶著對戰役的期待,無懼死亡。或許在戰場上死去,他們纔是光榮的。
只是,一切都太遲了。
光禿地崖邊,升著小堆篝火,一個身穿銀鎧的人背對著左苓站在篝火面前,撫著雪亮的劍身不知在想什麼。
“疏風說得沒錯,你果然在這裏。”
左苓在她後頭出聲,把左筠嚇了一跳,似是沒想到會是左苓。
“皇姐,你怎麼在這裏?你不是已經睡了嗎?”左筠瞪著水靈靈的眸子,奇怪又詫異。
左苓站到她旁邊的位置上,“我剛剛和蘇祁佑出去了,你以為我睡了?”
她仔細觀察了這個素未謀面的妹妹,對方真的是很精緻了,眼睛純粹又堅定。
左筠臉紅了紅,“我剛纔去找姐姐,在門口沒進去,姐姐沒回話,我還以為……以為皇姐睡了呢。”
其實,她只是想去找左苓賠罪,她生怕左苓不喜。
她在外頭叫了左苓幾聲,裡頭都無人應答,她便開始難過,大概左苓對自己的冒充也是不喜的吧。她有想到這個結果,可難過卻像是止不住一般。
左苓笑笑,目光觸及對方手上的劍,不由迸發些許笑意,“這劍……”
“是皇姐的,我只是暫時用一下,真的。”左筠急忙說道。
左苓一愣,隨後搖搖頭有些無奈和沉重:“這輩子我大概再也無法用這把劍和那把銀槍了,我還想它們會不會因此落了灰塵,疏風說你學得很好,所以這兩東西在你手裏也不算埋沒。”
沒人看到,她揹着地那隻手緊了緊,只是再也使不出力氣。稍一用力,便抖得厲害。
聞言,左筠的麪皮更加紅了,“真的嗎?師傅他真的……真是太好了。”她握著劍的手緊了緊,嘴角不由露出柔軟笑意。
從前疏風看著她的眼神總是滿滿的失望,語氣也是嚴厲得可怕,她也知道,自己無論也比不上皇姐。只是她不想,不想再從疏風眼裏看到失望的眼神,她也想看到對方不同的顏色。
歡喜什麼的,無論如何她都想為那種表情努力一次。
可是她一直都沒有看到過,她變得出色了,對方眼裏卻恢復了平淡,時而會出現的恭敬,大概也是因為影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