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下次五十四章 記憶出錯
鮮于楹離開後不久,竹雲也從鮮于不顏的帳篷裡走了出來。
剛一抬頭,就看到在帳篷門前站著的宮女。宮女神色帶著些許訝異,手還伸起一隻,似乎剛纔在抓著什麼。
竹雲內力深厚,且是見慣了死人的,一眼便看出什麼。她想起那個新來的弟子,眉頭不覺一皺。
“居然是王后身邊的人。”竹雲瞥了一眼宮女的腰牌嘀咕道,看著四周並沒有多少人,便拖著宮女的屍體離開了。
有時間她還是得去教導一下新弟子,殺人得注意場合。這裏又不是她的屠宰場,各方勢力齊聚,很容易就被盯上,甚至會被居心叵測之人利用。
處理完屍體之後竹雲果真去找了鮮于楹談話,雖然不喜於鮮于楹的脾氣,可看在對方還年幼的份上,她還是忍住怒火,纔沒有揍對方一頓。這暫且不提。
從鮮于楹那裏出來時,夜已過半。
“不知道本督有沒有那個榮幸和竹雲姑娘月下小酌一杯?”
一群藍色飛魚服的人不知從哪兒冒出,攔住了竹雲的去路。那些人身後,傳來君長戚的聲音。
那群藍衣人側開身子,君長戚正拿著一白色酒瓶,笑眯眯的看著自己。他身著白色紋金的直襟長袍,衣服的垂感極好,金色花紋更添貴氣,似乎天生的上位者。腰束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其上只掛了她送的如意結和碧色玉佩,官牌掛在另一側,形狀看似粗糙卻古樸沉鬱。
“梨花白,你最喜歡的。”他說。
也是他最喜歡的。
竹雲眉頭下意識地微皺,全側的手不由得握緊幾分。
她低眉:“奴婢俗人一個,不懂這些風雅趣事,還請九千歲另請高明。”
說著,她轉身就要走。
背後那人眼疾手快,不由分說就捉住竹雲的手腕。竹雲動彈不得,擰眉不悅的看著他,語氣沒了之前溫弱,冷冷地道:“放開。”
君長戚笑著一張臉,“不放。”
說著,他旁若無人的將人往自己懷裏帶,竹雲一個踉蹌,半個身子被他抱在懷裏。
熟悉的眉眼,竹雲是不敢看的。就怕那份悸動藏不住,她怕自己犯賤。
“你連一個解釋都不給本督。”君長戚語氣微冷,眼睛不悅的眯了起來,怕她難受,又怕她逃脫,手臂半鬆不緊,最令他惱怒。“我可以給你一個解釋。”
解釋?
竹雲漠然一笑,抬起頭時,眼裏已經蓄滿淚水,“解釋什麼?你還喜歡她對嗎?所以才那般護著她,是。我們已經沒關係了,我是沒有資格管,但是……請你不要再給我希望了好嗎?我求求你,放過我……”
我求求你,放過我。不要再給我希望。
面對你,我都變得不像我自己了。
若非偶然去了解,她也不會知道,原來那個一直對自己好的人,也是對另一個女子好。
他曾信誓旦旦的告訴她,他絕不會再手軟。可是呢?
是她太傻。
濃重的不安全感將竹雲包圍,她像是要窒息了似的,迫切的想尋一個解脫。
聽著心中人如常啞聲凝噎,君長戚眼中閃過一抹痛恨。抱著她的手卻緊了緊,他說:“放過你,你永遠都不要想。這件事,我……”
“我不想聽。我已經不想再聽你的謊言了。”竹雲打斷他,捂著嘴,儘量沒讓自己的哭聲逸出。
君長戚冷凝寒霜,不再說話,只是緊緊抱著懷中人,不想讓她逃離自己半分。
那場大劫之後他還有什麼?他什麼都沒有了。可是在聽說東蒙事變之後,他最擔心的還是這個女子。
卻不想,她同他一樣,來到了南榮。
縱使他的樣貌改變些許,可她還是認出來了,眼眶紅紅的看著他,眼裏都是萬幸。
爲了報仇,他確實做了違心的事。也盡力瞞著,不讓她知道。他不想,就那樣失去這個生命裡唯一的亮光。
可是,她還是知道了。
“我會處理好一切。你……不許離開我。”他暗聲說,眼裏迸發出刻骨的冷意。
他已經失去一切,絕不會再讓她離開。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就……
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的事,只要能留下她。
月光將二人交纏相融的影子刻意縮短了許多,更添了幾分親密。如果忽視不看二人的表情,那確實是花前月下。
……
翌日,容羽也沒有回來。
沐瀟湘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但礙於對方沒有動向,她也不好出手。她還有自己的計劃,這個時候不能自亂陣腳。
她不清楚容羽到底是屬於哪一邊的人,也沒派人查過,可礙於自己手邊沒人,不利於行動,所以對對方做到物盡其用。
卻沒想到對方會在這個時候離開。
莫不是,她的主子要開始動作了?
可就算如此,這個時候把她拉回去未免也太牽強了些。到底是什麼樣的事,非得把容羽先回去不可?
莫不是,和自己有關?
她側頭,身後的紅燭從桌上拿起梳子。
現在她的身邊只有紅燭伺候著,但紅燭因為沒做習慣導致手忙腳亂的,好幾次扯了沐瀟湘的頭髮。
沐瀟湘恍惚想起禾歡和容羽頭一次給自己梳頭時也是如此,生疏非常,她遭了好些罪。後來她也開始琢磨著自己梳頭,打算著如果有一天,沒人再給自己梳頭了,她也可以自己動手。
如今她學藝還不成,兩個人卻都已經不在了。
她看了鏡中的紅燭一眼,心中莫名有些悶。
就怕哪一天,真的要自己梳頭。
她順勢往下看,對上鏡中自己那雙似笑非笑的眼,她忽然愣住了,不知從哪兒涌進一股涼意,直往她全身竄。
那不是……那根本不是自己的眼!
明明只是將自己複製一到另一面,怎麼會不一樣呢?
鏡子裡的人好像勾起唇角,帶著幾分熟悉的邪肆戾氣。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可對方卻比她多了幾分霸氣。
“滾開!”她伸手一揮,將半人高的鏡子推倒在地,腦仁忽然突突地疼。
紅燭被嚇壞了,以為是自惹了沐瀟湘不悅,跪下連說:“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奴婢學藝不精,弄痛了小姐,奴婢……奴婢……”
她一連說了幾聲,卻不知該怎麼給自己定罪。
此時的沐瀟湘看起來狼狽又詭異,頭髮整個披散,遮住了她的臉。神情不清,看不見她的喜怒,只聽見她略重的喘息。
她半晌沒有說話,半伏著身子,揉著發疼的額。
好像有什麼東西,迫不及待的想要破土而出,一直在腦海裏叫囂些,跟打鼓似的。
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畫面,她穿著銀甲戰衣在浴血廝殺,狂妄的笑聲格外滲人。周圍的人都不敢接近自己,只敢拿著長槍指著,生怕自己忽然衝上去。
他們看著自己,想在看一個怪物。
那根本不是人類。他們心裏有這樣一個聲音,被沐瀟湘清楚的聽到了。
心臟忽然劇烈跳動起來,鼓點聲充斥整個腦袋,身體像是要被撕裂一般。
怪物!怪物!那些人心裏如此喊道。
沐瀟湘忽然好想看一看自己是什麼模樣,真的是怪物嗎?
她慢慢抬起手裏半掌寬的砍刀……
……
紅燭焦急的等待著,手心裏的冷汗越來越多,眼裏慢慢聚集了眼淚。
她真的,太沒用了。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小姐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紅燭絕望地想道,內心也越發不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空氣中的冷意忽然間散去了,沐瀟湘直起身,用手指做梳子將前面的頭髮往後一梳,露出巴掌大的小臉,沒有任何怒意,眸中是莫名又淺淡地笑意。
紅燭感覺沐瀟湘周身的氣場忽然變了,變得更加的冷了。如戰場上,被帶著泥土和鮮血的腥氣的冷風圍繞著的感覺。
她雖然沒上過戰場,可心裏莫名地就有了這樣的比喻。
沐瀟湘說:“梳個簡單的吧,不必太過複雜。”
“是。”紅燭不敢遲疑,拿起梳子又坐回沐瀟湘身後。
經過方纔那一回,她刻意收斂了氣息,生怕一個出氣又惹惱了沐瀟湘。
好一會兒,紅燭才梳了個像樣的出來。而那會兒也正好到用膳的時間了,沐瀟湘感嘆幸虧自己起來得早。
用了膳之後,沐瀟湘帶上面紗,想去男子狩獵場那邊看一看。
不料王后身邊的秋姑姑便來說王后想找個人談談心,請沐瀟湘過去一趟。
沐瀟湘不置可否,她和王后的關係可還沒有好到能談心。花式互吹,當舔狗她倒是可以。
她忽然想起之前容羽的擔憂,說南禹安和王后都對她有莫名的敵意,雖然目的不同。
想到這裏,她讓秋姑姑稍等片刻,她好重新梳個頭再去見王后。
秋姑姑看了她的髮鬢一樣,點了點頭。
再出來時,秋姑姑皺眉看了她一眼。其實沐瀟湘只是用髮簪將頭髮外點綴和加固一下而已,現在要是再梳個頭,恐怕王后得等到晚膳後才能見到她。
而真正的玄機,在面紗之下。
就怕到時候南禹安也在,畢竟他體弱又多病,還愛黏著王后。要見自己就怕是他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