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耳洞與幻想
一陣冗長的宣辭過後,已經日漸西山。縱使早早趕路,為的就是早點到達這山靈敏秀之地,可也抵不過半路上有人叫苦。
王后和南悅白便是其中翹楚,只不過前者是被動的,後者卻是主動的。南禹安體諒王后身子薄弱,路上一直半走半停的,不時詢問王后的狀況。
而南悅白卻是不舒服了就立馬叫停,南禹安不許對方就拿王后的身子做擋箭牌,再不然就拿太后那尊大佛出來。南禹安無奈,只能停下一會兒。
沐瀟湘倒是樂得清閒,畢竟能停下是件好事,她坐了這麼久半邊身子都麻了。若不是形勢所逼,她倒更想騎馬,蹦噠蹦噠顛兩下就到達目的地了。
到達獵場時,沐瀟湘感覺自己的身子僵硬得不行。早前容羽學了推拿按摩,此時終於能派上用場。
但是總歸是很少有用到,用到人身上容羽又生疏許多。但沐瀟湘卻好受許多,閉眼昏昏欲睡的。
“小姐,大小姐來看你了。”容羽悄聲提醒。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沐瀟湘眼皮都沒抬,“姐姐用過膳了?”
“還沒呢,來看看你,也不遲這一會兒。”沐流光坐在臨近沐瀟湘榻前的凳子上,往四周環顧了一番,隨後有些遲疑又不忍地道:“下人也太不盡心了,這哪裏是嫡女住的帳篷,還有股子味兒,妹妹受委屈了。”
說著,她拍了拍沐瀟湘的肩膀,做安慰狀。
沐瀟湘聞到她手上淡淡的脂膏香氣,如她一般是獨立清雅的荷香,眉目舒開幾分。
“不礙事,明日太陽一照就什麼都沒了。”沐瀟湘無所謂地說。
這事兒但也不是什麼大事。味道什麼的眼睛一閉就可以忽略過去。但是她也不是傻子,下人再不信也不會在洛君王眼皮子底下做手腳,分明是有人指使。
事情不像沐流光所想的那般發展,沐流光有些失望,但想到沐瀟湘怒其不爭的性子,她又默默忍下怨氣。她心疼地道:“委屈妹妹了,你可是嫡女啊。他們就是愛亂走風向,以為妹妹不得寵……瞧我說的什麼,現在老夫人疼妹妹還來不及。待回去好好告他們一狀,叫他們長長記性!日後也不敢這麼輕待你。”
說著,她又看了看帳篷內的陳設,失望的表情一直掩不住,當即命環兒去自己帳篷裡搬兩件過來。
她的東西自然是比沐瀟湘好的,也是時下新款。
“妹妹無需跟姐姐客氣,這是你應得的。”沐流光一邊觀察沐瀟湘的神色,一邊安慰說。
沐瀟湘只是故作驚豔,隨後失落地說:“哎,還是庶女好,能在水泠城裏享福。做嫡女還得去莊子上,到底是託錯了胎……”
說著,眼眶便紅了一圈。
沐流光面色一僵,“……”
這話她沒法接。
到底是在笑她的身份還是在說她不識好歹,得了便宜還賣乖?
可無論哪樣,都刺得她想吐血。
這沐瀟湘,就是個長刺兒的,平日裏慣會裝弱,傷起人來也是針針戳在痛處。
沐流光裝作沒聽出什麼,輕柔拍著沐瀟湘的肩,“妹妹別哭了,這世事皆有命數,你看開些,日後你還有得福享,不是嗎?”
“世事……命數?”沐瀟湘愣了愣,哭得更洶涌了。名貴精緻的荷花袖被她拿來當擦眼淚鼻涕的,臉上的妝也跟著花了,像被人打了幾拳似的。
見沐瀟湘就要把黑手伸向自己的袖子,她忙不迭把自己的帕子遞過去,看著上頭都是沐瀟湘的傑作,她心裏直抽抽。
倒是有些慶幸幸虧當初去莊子上的人不是她,不然也得學這一身野蠻樣。
沐瀟湘愧疚地扭著帕子,抽噎著道:“對不起姐姐,這帕子一定很貴,我洗乾淨就還給你!”
“額……不用,這種小東西不必放在心上。”她略過這個話題,好好安慰沐瀟湘一番,哄著沐瀟湘淨麵。
沐瀟湘:恨不得給自己豎個大拇指。
沐流光又覺得沐瀟湘哪裏算聰明,平日端穩都是婆子教的,一遇到事就哭得像個野人,算是好拿捏的。只不過她現在知道沐瀟湘還是在意身份的事,算是拿到了缺口,日後也不怕拿不住她。
“妹妹怎麼不帶首飾?好好的女兒家學人家素簡做什麼?”
沐流光看到沐瀟湘頭上待的零散幾個首飾,時樣還是上個月的。
“其實……”我就是戴不了那種巴掌大的釵,唱戲的都沒有這麼誇張。
沐流光自己腦補了一番,心疼地介面:“我那裏還有些首飾,我待會兒就給妹妹送過來。他們這麼過分,妹妹就不要再忍氣吞聲,助長他們的氣焰了。待會兒,咱們就去爹爹說!”
“這種小事……”就不需要麻煩那個老東西了吧?
話說沐中成這老東西也不想見到自己這張臉,每次看她眼神都是怪怪的,恨不得給當場她換張臉似的。
沐流光:“這不是小事,是大事,妹妹作為嫡女,走出去代表的可是咱們將軍府。”
“姐姐說的是。”
“妹妹明白就好,待會兒我就讓人把東西送來。”
“……”
請你不要給自己加戲了好嗎?
加戲了我也不去。
正在這時,外頭小廝來報:“大小姐,壽王殿下的人來了。”
沐流光一愣,不明地道:“壽王的人?來做什麼?”
壽王是自己的妹夫,也是沐瀟湘的妹夫,想必不是自己亂想的那種。
小廝說:“說是給二小姐送東西賠罪來了。”
“賠罪?妹妹?”
沐瀟湘展顏一笑,“讓人進來吧。”
笑容得體,完全沒有剛纔的那種頹廢。
沐流光微愣,不尋常。
隨後,洛坤就抬著一個盒子模樣的東西走了進來。
“奴才見過二小姐,上次我家王爺唐突了您,心裏一直過意不去。今日特送來賠罪禮,還請沐二小姐不計前嫌,不要怪罪王爺。”洛坤說罷,將手中盒子抬到沐瀟湘眼前。
精緻是精緻,可沐瀟湘卻愣愣地看著錦盒沒什麼動作。
沐流光差點咬舌,好貴。
見沐瀟湘遲遲沒有動作,洛坤和沐流光都有些著急。洛坤看了眼沐瀟湘,“沐小姐不喜歡?”
“不。”沐瀟湘否認道,左右看了看盒子,“裡頭是什麼?”
聞言,洛坤方纔鬆了口氣。
他開啟錦盒上的白玉扣,道出其中玄機。
這哪裏是錦盒,分明是一個梳妝奩,最上頭是一塊打磨精細的水銀鏡,照得人清清楚楚,模樣精緻。
妝奩裡頭暗藏玄機,開啟之後又分為三層。
最底下一層裝的都是鐲子,耳環,這些小飾,做工精細,款式新穎,且價值皆高。第二層裝的都是些精緻又不扎眼,優雅貴重的步搖金釵;最上層的就是女兒家用的胭脂粉飾,幽幽花香飄散而出,不是那種讓人心重頭悶的濃烈,而是穆然一醒,見到山谷幽蘭的喜悅,清新自然,很是怡人。
只是這些首飾皆出自壽王府,上頭刻的都是壽王府的字樣,雖然細小,但是不能發賣的,只能留著自己帶一帶。
沐瀟湘看著歡喜,實則心裏狠狠一抽。
你家老哥盯你盯得這麼緊,你還這麼悠閒的送東西過來,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
若是未來被冠一個紅顏禍水的惡名,被拿來開刀的還不是自己?
沐瀟湘看了看鏡中自己的臉,自嘲道這不叫紅顏禍水,這叫醜人多作怪。
洛坤見沐瀟湘收了,便高興的回去覆命了。自家王爺不再糾結於什麼鮮于濉和紅檀佛珠,開始給女兒家送禮物,這是幾十年來頭一回,他開心得頭掉,恨不得當場讓二人拜天地,好了卻自己一樁心事。
而沐瀟湘起初是有些忐忑的,沐流光意義不明地安慰了她幾句,便離開了,說是用膳時再來尋她。
待沐流光走後,沐瀟湘才恢復本色,揉了揉表情過於豐富的臉,恢復淡色。
“主子,這東西……”容羽看著桌上精緻的妝奩,無一不透著貴重。
“處理掉。”沐瀟湘又躺了回去,舒服地伸了個懶腰,“不然交給阿浮他們也行,他們是商人,會做其他用處。”
容羽以為她是要讓羅君浮賣掉,提醒說:“上頭刻了壽王府的字樣呢。”
“這我知道,但這世上並不是什麼印記都無法消泯。”沐瀟湘伸手拿了個藍琉璃耳鐺,眼睛彎了彎。“真好看。”
容羽嘴角抽了抽,提醒說:“主子,你沒有耳洞。”
“我知道。”沐瀟湘又將耳鐺放了回去,撇撇嘴,“我該開個幾個耳洞了,就這裏,開三個。”
沐瀟湘拉著自己的左邊耳朵,比劃著,眼裏有些期待。
容羽看了她一眼,收拾著東西,隨口道:“蘇祁佑蘇公子不是最喜歡主子不穿耳洞的?”
沐瀟湘愣了愣,新婚之夜蘇祁佑是說過。那時他細細看著自己,笑說最喜歡她光潔瑩白的耳垂,耳朵小小的也很精緻。
還說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沒有穿耳洞。
這話她曾經給禾歡和容羽說過,自己卻沒怎麼放在心上。
沐瀟湘撇了撇嘴,繼續扒拉著左耳,弄得耳朵有些微紅,“可是這邊打三個耳洞,帶那種耳飾會很帥。”
她想象著自己有了耳洞之後該戴什麼樣的耳飾,該戴哪種才最帥氣。
容羽看了她一會兒,遲疑著開口,“像……左韞那樣嗎?”
聽到熟悉的名字,沐瀟湘遲疑了一下。
她睜了睜眼睛,似乎是在回想,“還是算了。”
她恍惚記起左韞也是有耳洞的,和自己構想的一樣,一次開了三個耳洞,不過他開在右耳朵。他有時帶著那種銀質耳飾,有時是暗紫色的小環,但無論哪個,都帶著邪氣。
現在想想,開了耳洞之後,左韞似乎愈發的陰戾邪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