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難眠
那個時候,冷冬正叼著半根黃瓜,吃的正歡,可是瞬間,眼淚就下來了,冷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手術的那七八個小時的,比起父母的親身相告,醫生的言語對於他的打擊包含了更多的不信任。
因為包含著關愛的不告訴,他承受著更多的東西,他感覺到不信賴,感受了不孝,但是目光觸及那深紅色的書寫著瞬時狀態的“手術中”時更多的還是害怕。
痛苦是鋪天蓋地的,但冷冬沒有任何感受,他只覺得身體弱而無力,母親還需要自己的支撐,她流下的眼淚應當比自己還要多。
那個晚上,父親做完手術被推進來的那個夜晚,冷冬就看著面前的那個中年男人,他身上插滿了管子,昏迷不醒,床邊還掛著一個牽引的導尿袋,醫院彷彿在一瞬間奪走了自己曾經健壯的父親,留下的這個,如此孱弱。
漆黑的夜晚,冷冬陪著父親,他是唯一被選中留下來照顧他的人,他告訴自己要堅強,要樂觀,手術都做完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
但空氣中充滿了來蘇水刺鼻的味道,弄得他忍不住想哭,一整夜,他不停地給冷百安嘴邊削蘋果片,沾溼他乾涸的嘴角,用毛巾擦他疼的流汗的臉頰。
麻藥還沒過去,父親不能睡著,他不斷地叫他父親,呼喚他不要睡過去,每次冷百安都是微微的抬一下眼皮,連發出聲音的能力都沒有,他看起來很累,沒有力氣,眼角帶著血絲,頭上也油乎乎的。
冷冬嘗試讓父親撫摸他的臉頰,告訴他自己在學校的生活,他不停地說,甚至有些急切,夜晚的時間綿長而折磨人心,即使覺得自己撐不過去,時間還是一絲一毫也不留情,原來人的承受能力有這麼強。
可是呢,父母之愛,深厚的令人愧疚,他們似乎從來不想自己,父親說過:“孩子,如果不是爲了你,我早就死了。”冷冬不知道這句話的下句應該在怎麼接,是應該說“謝謝你”還是該說“對不起”,但是長時間的生活早已經把各自變得麻木,面對父親深厚的愛,他只能告訴自己:
“我知道啊···”
“可是那我該怎麼做呢?”
生命如斯漫長,也如此短暫,還生如夏花的,不屑去珍惜,垂垂暮年卻含淚挽回。
如今局面,冷冬覺得有些相似,暴風雨之前的乾淨和清晰,甚至用單純的白色布料就能將破碎的東西蒙住,冷冬蜷縮在床上,或許一天,或許幾個月,父母又向自己隱瞞了什麼,那欲言又止的感覺讓冷冬覺得分外噁心,他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接電話接到想吐,沒到最後結束他就逃離了那雞飛狗跳的講話現場,連美女主播也沒見到。
他本來不必害怕,也不是那麼矯情的人,常年的風吹雨打早已經練就了一身的鋼筋鐵骨,但是一旦涉及到家人的時候,往往感情會受不到控制,他從不想這般脆弱,可還是隻能像小時候一樣無力的蜷縮在床上。
原來人是這樣的無力與無能,現實越是殘酷,他就越想得到那個不現實的未來,床上依舊冰冰涼涼的,冷冬的腿腳在冬天根本暖不熱,他往床的裡側擠擠,將就這個寂寞的夜晚。